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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要是有說明書就好了。
這樣,她就不會那麼疼了。
還有,她的保質期要是長一點就好了。
她想多陪周晏生一段路。
枕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秦湘擦了擦淚,伸出一隻手,把手機拿進被窩裡。
視線突然被強烈的光刺到,她眯起雙眼,緩了好久才適應,仔細去看手機屏幕上的字。
遮陽傘:【我們生活在陰溝里,但依然有人仰望星空。】
遮陽傘:【遇見你,我也很高興。】
——「我生活在泥潭裡,和你不一樣的。」
——「我們生活在陰溝里,但依然有人仰望星空。」
——「很高興遇見你。」
——「遇見你,我也很高興。」
腫瘤科那一層很安靜,單人病房也很寂寥,周圍沒有任何聲音。
秦湘看到這兩條消息,目光頓住了。
但緊接著,最後兩條消息也發了進來。
遮陽傘:【因為,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的。】
遮陽傘:【我要你好好活著。】
時間的齒輪頃刻間轉動,停在了高三第一次放假那天,她在家暈倒的那天,家裡被催債的討上門那天。
——「你說,人為什麼要活著啊?」
——「因為,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的。」
她的每一個問題,都得到了答案。
可是這一次,她可能要失約了。
對不起啊,我的遮陽傘。
我可能無法做到好好活著了。
那三年。
是秦湘這一生最濃墨重彩的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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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北的一家私人療養院內,偌大的病房上,一位年輕男人安靜地躺在病床上,他的面容格外安詳,像是陷入沉睡般。
室內裝修基調略顯沉重,暗色系的桌椅上擺著幾件老舊的小玩意兒。
窗外飄著鵝毛大雪,幾年難遇的暴風雪降落京北,即便是建築隔音效果好的情況下,那呼嘯的風聲還是傳進了屋內。
「滴——滴——滴——」
心電監護儀發出持續不斷的平緩聲音,儀器上監視著病床上那個年輕男人的身體機能。
慢慢地,男人緩緩地動了動手指,片刻後,終究睜開了雙眼。
緊接著,護士發現後,急忙叫來醫生為這個年輕男人診斷,醫生為年輕男人檢查了身體各部位,循循善誘地問了激發大腦運作的問題,最後鬆了口氣,露出一個笑容。
「要多讓他每天呼吸新鮮空氣,等過兩天天晴了,可以帶他去外面曬太陽,現在來看,問題基本沒有了,但也要再觀察兩天。」
醫生公事公辦地講著注意事項,站在他對面的幾個男人連連點頭。
送走醫生後,陳燃急忙回到病床前,剛要發問,卻看到周晏生那眼神,頓時愣住了。
「他就像是睡了一覺,現在估計沒醒神的。」李群傑說。
陳燃給周晏生抵了杯水,長時間無法開口講話,喉嚨的功能不知是否倒退,他聲音打顫地開口:「晏生,你還記得我嗎?」
周晏生喝完那杯水,喉結不斷滾動,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陳燃,你腦子壞了?」
陳燃鬆了口氣,一個大男人眼眶倏地紅了,「認得我就好......」
李群傑也忍不住上前,「我呢?」
看著眼前這張陌生的臉,周晏生努力回想,可怎麼也找不到能和這張臉對應的記憶,他手捂住頭,皺眉,「你是?」
在場兩個男人都頓住,心理醫生說的不錯。
他確實都忘了。
陳燃早在周晏生醒來之後,便撥打了周晏生心理醫生的電話,告知他周晏生已經醒了。
心理醫生到達之後,照舊為他做著之前進行過三次的檢查,最後像個老朋友地問:「講一講吧,你睡著的這些日子,都夢到了什麼?」
周晏生沒有忘了心理醫生的存在,他緩緩訴說著:「我確實做個一個很長很長且無比真實的夢,夢裡我讀高中,別的不太記得了,只記得認識了個女孩,和那個女孩有了短暫的接觸,但之後......」
心理醫生在他面前招招手,「繼續說,那個女孩怎麼了?」
「她死了。」
「死在了我的懷裡。」
心理醫生問:「你還記得她的名字嗎?」
周晏生頓了兩秒,「不記得。」
饒是陳燃和李群傑做好了這個結果的心理準備,但還是無法接受。
心理醫生繼續問:「你在夢裡能看清她的長相嗎?」
周晏生低聲道:「能。」
有人曾說過,你在夢裡如果能看清夢中人的相貌,就說明那個人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即便是周晏生在夢中看清了那個女孩的容貌,但現在醒來之後,依舊把她忘了。
依舊不記得,他的生命里,曾出現過一個叫秦湘的短髮女孩。
那三年。
是周晏生缺失記憶的三年。
是秦湘一生中最濃墨重彩的三年。
作者有話說:
「我們生活在陰溝里,但依然有人仰望星空。」——奧斯卡·王爾德
「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的」——余華《活著》
第50章 末年
「我睡了多久?」周晏生指腹揉著太陽穴, 皺眉問道。
「不到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