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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女人失去了貞潔,就應該去死啊。
看到女孩已然煞白的臉色,夏天控制住心緒,沉靜地說:「抱歉,我不該說髒話。」
「沒、沒事,夏天姐姐,這些都是真的嗎?他們…他們這樣說你嗎!」女孩的手都顫抖了起來。
「他們不是在說我。」夏天嗓音平穩,「他們是在說每一個曾經遭受過傷害的女孩。」
雖然女孩已經快要無法承受這個故事最真實的底色,但她還是想要傾聽,因為夏天大概從未對任何人…提及過這一段不堪的過往。
「夏天姐姐,後、後來呢?她怎麼樣了?」
「她一直是堅強的女孩,禽獸的傷害沒有摧毀她,她第一時間鼓起勇氣和他鬥爭,用法律的武器制裁了惡魔。但網絡上的流言蜚語,卻攻破了她的心防。」
「那是一個恐怖的世界,無論怎樣用力奔跑,都無法逃脫。因為網絡世界暗無天日,沒有盡頭。兇手隱藏在黑暗中,法律也抓不住他們。所以啊,在那個世界裡,殺人…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
「她…她也被他們…』殺害』了嗎?」
夏天點了點頭:「是啊,她在現實中勇敢地與惡魔鬥爭,卻敵不過網絡世界裡更多的豺狼,她丟盔棄甲,最終選擇放棄,她真的很累了,抗爭了二十多年,抗爭自己成為女孩的不幸命運,最終也因她是女孩,她只能去死。」
「可是…」
她看著夏天,「您現在這麼好,這麼優秀,您甚至成為了女飛行員!您的抗爭成功了呀!」
前面當夏天說到那麼多不堪的過往,她沒有掉一滴眼淚,卻在女孩提及此處時,夏天的眼淚根本收不住地掉了下來——
「因為有人替我承受了這一切!」
女孩的腦子「嗡」的一下,視線立刻移向了夏天的手腕。
那枚…那枚由著雙向定位功能的陳舊腕錶。
「被流言蜚語攻擊的她,一個人在江邊坐了很久很久。」
「選擇死亡,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勇氣,她心裡很害怕、很掙扎…但是最終,痛苦還是壓到了害怕,她想要結束奔跑、停止抗爭,於是選擇在午夜時分、跳入滾滾江流。」
女孩驀地抓住了夏天的手:「但她沒有死,對嗎?」
夏天竭力控制著起伏的胸腔,平復著這麼多年每每念及、都會痛徹心扉的情緒。
「剛剛得到消息的徐不周,從封閉管理的集訓營里跑了出來,根據腕錶的定位找到了她,在她跳入江流的那一瞬間,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跟著她一起跳了下去。」
「他把她托上了岸,自己卻被江里的旋渦捲走,直到兩天後,打撈隊在下游找到他。」
夏天緊緊地握著女孩的手,指骨都已經用力到發白了。
眼底的悲慟…即便是這麼多年的時光沉澱,也絲毫沒有緩解分毫。
「他的屍體被泡得腫脹發白,在我看來,他還是帥的,我的不周是全世界最帥的男孩…」
她不再用第三人稱了。
那是她的不周。
女孩連忙從包包里給她遞了紙巾,夏天接過紙巾擦掉了眼淚,努力控制浪涌般的情緒:「謝謝。」
「夏天姐姐,都已經這麼多年了,你千萬…節哀。」
蒼白的安慰似乎並不能起到任何作用,但這也是出於善意,夏天點了點頭。
是啊,一轉眼都二十多年了啊。
不周離開她已經二十多年了,他的青春永遠定格在了二十二歲最意氣風發、桀驁不馴的少年時。
「我們曾經有過約定,生同衾,死同穴,我也有想過去找他…」
「夏天姐姐,你千萬不能想不開。」
「不是想不開,只是踐行約定而已。」夏天似終於平靜了下來,摘下了腕錶。
女孩看到夏天手腕上有很明顯的傷疤,像是割腕留下的傷痕。
「我泡在浴缸里,等待著生命靜靜地流逝,等待著我的不周來接我回家,但我做了一個夢。」
「啊,我記得,書里的女主人公也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死了,徐不周也走上了天台,卻被她的靈魂從後面緊緊抱住。」
「對,就是這個夢,或許是冥冥之中,不周的靈魂真的回來了,他緊緊地擁抱著我,他問了我一個問題。」
「什、什麼問題?」
「如果我願意隨他而死,那麼我是否願意…為他好好活下去。」
女孩一直以為自己看過無數言情小說,不會輕易被某些悲劇所打動,但聽到這句話,她還是紅了眼睛。
如果願意隨他而死,又是否願意…為他而活。
就在這時,一個男孩匆匆走近咖啡廳,打斷了夏天的回憶和敘述。
那是女孩的男朋友,終究還是冒雨過來接女孩回家。
女孩還沒能從這個故事裡抽離出來,直到男孩來到她身邊:「喂,我冒著這麼大的雨過來,你在這裡悠閒地喝咖啡啊。」
「哎呀,你真的太討厭了,打擾我們。」女孩擦掉了眼淚,輕輕打了他一下,歉疚地望向夏天:「對不起,夏天姐姐,我男朋友來了。」
「沒關係,快回家吧,故事已經結束了。」
女孩看著夏天,認真地說:「夏天姐姐,謝謝你的信任,這個故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