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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男人的善意,夏天報之以溫柔禮貌的微笑回應。
佘朗順手將手邊的那瓶可樂遞過去:「來,佘叔叔請你喝。」
「啊,不用了佘叔叔,我也買了可樂的。」
「這是新口味,無糖的,不會長胖,算叔叔請你的。」
「那…謝謝叔叔了。」夏天接過了他遞來的可樂,「佘叔叔,這麼多年您都請我喝了多少回可樂了。」
「這有啥,叔叔看著你長大,這不也是心疼你嘛,你說說你爸媽…真沒個當爹媽的樣子,你要是當了我女兒啊,我不知道多疼你,這麼好的閨女…」
「叔叔,我先回去了。」
「好好好。」
夏天提著一大包膨化食品和可樂,緩步走上了樓梯口,順帶摸出手機給喬躍躍拍了一張照片:「零食都準備好啦!【圖片】」
喬躍躍:「搓手手。」
夏天:「來的時候,注意一些,別讓周圍街坊鄰居看見,不然他們又要跟爸媽告狀。」
喬躍躍:「放心放心,我知道。」
出門就是一身汗,夏天回到家,打開了客廳里的空調,將氣溫調節到最低檔。
客廳和夏皓軒臥室的空調都是全新的,所以很快氣溫就降了下來,只有夏天房間裡的空調設備老舊,吹出來的風都像是被炎熱的盛夏過濾了一般,讓人煩躁。
她早已習慣了這個家庭的區別對待。
不過快了…很快,她就可以離開這個家,奔赴更遠大的前程。
她會擁有自己的燦爛人生。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夏天看到那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她沒有多想,接起了電話:「您好,哪位?」
電話那端,是一陣深長的呼吸。
夏天傾聽著那呼吸,時間仿佛也在此定格。
良久,她主動開口:「不周?」
「嗯,夏天。」
她已經很久沒和徐不周說話了,男人的嗓音醇厚而溫柔,像細細研磨的黑咖啡,芬芳瀰漫在空氣中。
倆人又安靜了,以沉默相對,但如潮的思念卻在細細的電流聲里,翻滾如浪涌。
「沒有很多時間。」徐不周啞著嗓音,低聲道,「每天睜眼到閉眼,每一分鐘的時間都被占滿了。」
「很辛苦,徐不周。」她站在窗邊,望著西沉的斜陽,「這是你想要的嗎。」
「我想要的…從始至終,從來沒變。」
夏天低垂著眸子,嘴角淺淺綻開:「不周,這半年我也想了很多,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想跟你說,你的一切決定我都尊重。」
「我要掛了,夏天。」
「不能再多聊一會兒?」
「嗯,時間有限制。」徐不周深長地呼吸著,「夏天,記住一件事。」
「嗯?」
「你永遠是徐不周的夏天。」
……
通話,戛然而止。
夏天望著窗外濃墨重彩的盛夏夕陽天,怔怔地…擰開那瓶無糖汽水。
*
那天的事,直到很久以後,夏天回想起來也只覺得心驚膽戰。
如果那天喬躍躍沒有趕過來,她真的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
倆女孩抱在一起看恐怖片直至深夜,後來夏天迷迷糊糊便睡著了,睡得特別沉,一覺夢醒已經是次日清晨。
她夢見了自己的死亡,是的,她死了,她跳入了江里,江水鋪天蓋地灌滿了她的呼吸,脆弱的生命伴隨著呼吸一點點流逝,她甚至感覺臨近死亡的那一刻,靈魂飄出了身體。
她的意識借著如風一般的靈魂,在這個世界上飄飄蕩蕩,她親眼看到自己腫脹的身體被打撈起來,看到母親抱著她痛哭流涕,弟弟當然也哭了。
父親夏仁沒掉眼淚,手插兜立在邊上,配合警方調查,婆婆更是一滴眼淚也沒流,臉上甚至浮現幾分可惜的意思,仿佛看到她寶貝親孫子的彩禮就這樣隨水流逝了一般。
她為什麼會死,她記不得了,靈魂很多時候是記不得事的,就像人醒來也不會記得夢境裡發生的故事。
場景一轉,夏天看到了讓她心碎的一幕。
她看到徐不周抱著她的骨灰盒痛哭,那是夏天第一次看到他哭,玩世不恭的徐不周、浪蕩不羈的徐不周...
他哭泣的時候發不出聲音,眼淚一滴滴從眼角落下來,但他緊抿著唇,全身都繃緊了。
徐不周抱著她的骨灰盒,消沉了三個月之久,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而夏天的靈魂附在骨灰盒上,被他溫暖又冰冷的懷抱緊緊相擁。
有幾次,徐不周嘗試著自殺,踐行那個「死在一起」的可怕誓言,他抱著夏天的骨灰盒,走上了公寓的樓頂。
夏天的靈魂竭力地嘶吼著,淚流滿面,她想讓他活下來,想讓她代替他飛向天空,完成未竟的夢想,在沙漠裡看滿天繁星、去領會人世間更多她從未感受的新奇、每天早上推開窗戶,感受雨露和晨風輕拂臉龐的溫柔…
夏天用力地抱住了少年的腰,哭著求他,求他活下來。
因為人間總有可親可愛之處。
沒有夏天,還有春天、秋天和冬天啊!
徐不周像是體察到了夏天的挽留,他抱著她,坐在天台上痛哭了一整晚,卻不再有自殺的念頭。
後來,徐不周用自己殘餘的生命,足跡漫遍世界各地,他成為了最優秀的飛行員,也曾去往浩瀚無垠的沙漠,在沙漠裡眺望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