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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臉上堆滿了褶子:「我們家的橘園沒有一隻酸橘子!」
樓時景轉身就走。
「哎等等!」老頭被他的態度搞懵了,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我這有酸的……」
樓時景提著一袋酸得掉牙的橘子和一杯冰塊回到房間,明越一鼓作氣吃了三個下肚,整個房間裡都充斥著酸澀的柑橘氣息。
由於明越負傷在身,未來幾日都將臥床休養,前往香格里拉的計劃也只能暫時延後。
他的妊娠反應還沒結束,每天能吃進肚的東西少之又少,身體愈發消瘦。
今夜繁星璀璨,明越坐在搖椅里欣賞月色,雙腿搭在腳蹬上,閒適愜意。
來到雲南已經有半個月了,淤積在心間的不快似乎已經消散了不少,除了每日例行嘔吐之外,其餘時間裡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懷有身孕。
但是不得不承認,肚子正在一天天地變大。
夜風吹拂而來,撩動著及肩的長髮。大少爺有半張臉隱沒在光里,讓人難辨喜怒。
樓時景放好洗澡水之後便來抱他,浴缸里打滿了泡沫,濕潤的空氣中漂浮著極淺的蘭花香氣,對明越的妊娠反應沒有太大的刺激。
樓時景的袖管卷至肘間,小臂上還有未乾的水漬,他把明越放在凳子上,耐心地替他解衣扣。
褪去外套,便只剩一件薄薄的衛衣了。
他正準備替大少爺脫掉衛衣,卻被對方扣住了手腕。
樓時景以為他在拒絕自己,立馬解釋道:「我不做別的。」
明越的面色沒有多大變化,兩人凝視許久後,他忽然拉著樓時景的手貼在自己的腹部。
「十一周了。」他緩緩開口,嗓音清淺。
樓時景微怔,直到掌心觸及一處凸起時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寶寶今天正好滿十一周,有草莓那麼大了。
所有器官均已初現雛形,甚至開始發育出生/殖/器。
如今它已不再是胚胎,而是醫學上的「胎兒」了,距離預產期整好還有203天。
——這些,樓時景都記在心裡。
明越的體溫透過衣料傳入他的掌心,連同腹部微隆的形狀,一併刻在沸騰的血液里。
浴室里落針可聞,潮濕溫熱的氣息將他二人緊緊包裹著,似乎增添了幾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幾分鐘之後,明越再次開口:「你想要這個孩子嗎?」
樓時景眸光翕動,覆在對方肚皮上的手條件反射般緊握成拳。
很快,明越又道:「如果……如果你不討厭它,我就把它生下來。」話說至此,他微微揚唇,勾出一抹苦澀的笑,「生或不生,我都不可能百分百活著離開手術室。既然是我的肉,就讓它來到這個世界,體味一下人情冷暖吧。」
樓時景腦海里瞬間空白一片,過了好半晌才僵硬地抬頭,眼眶裡有藏不住的震愕。
他張了張口,聽見自己的聲音從胸腔內迸出,異常喑啞:「你說什麼?」
明越頓覺耳廓如有火在炙烤,忍了又忍才按耐住踹他衝動,冷哼一聲:「沒什麼!」說完褪下衛衣蹬掉褲子,像條泥鰍般滑進浴缸里。
樓時景蹲在浴缸邊,凝神注視著他:「想好了?」
明越低頭,兩手搓著泡沫,小聲嘀咕道:「從來到大理那日就開始想,想了這麼多天,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如果你不接受它,生下以後我來養,反正咱們三年之後就沒關係了。」
溢於眼底的喜色陡然消散,高挺眉骨之下的雙眸又變得幽邃似海。
男人合了合眼,語調略顯深沉:「我幾時說過不養?既然是我的血脈,那麼我這一輩子都有撫養的義務和權利。」
微頓,又道:「懷孕很辛苦的,你吃得消嗎?」
明越抬頭,眼裡充斥著怒火,忍無可忍之下他掬起一捧帶著泡沫的水潑在對方胸前:「我在你心裡到底是有多嬌氣啊,你怎麼老是覺得我這不行那不行的!」
樓時景怕他情緒過激動了胎氣,趕忙安撫道:「我說話口無遮攔,明大少爺別和我一般計較。」
明越冷哼一聲:「給我洗澡!」
樓時景道:「好。」
壓抑了多日的事情得以解決,連空氣都變得鮮活了不少。
明越以一個舒服的姿勢倚靠著,兩手搭在浴缸邊緣,頗顯閒適。
他微微仰頭,露出漂亮的脖頸。
雪膚被熱氣蒸成初荷之色,讓那顆附著在左側鎖骨上的小痣愈發惹眼。
「你……嗯……你摸我腰做什麼!」
「別捏我的腳踝!」
「這裡我自己會洗!混蛋!」
「走開,我不要你洗了!」
……
臨睡之前,明越給姐姐打了個電話,當初那些不敢宣之於口的事,如今可以盡數挑明。
姐弟倆聊了很久,電話里傳來的聲音特別溫柔,每一個字都如同春雨潤澤著萬物。樓時景坐在床頭靜默不語,即使明越沒有開免提,他也能清楚聽見對面的聲音。
明穗再次同弟弟確認:「你當真考慮好了嗎?越往後胎兒就越大,而且胎兒五個月以後離開孕育體就能獨立存活,如果那時再打掉,就……」
「我考慮好了。」明越開口,打斷了即將落入耳內的殘忍話語,「我會把孩子生下來的,只是到時候恐怕要麻煩姐姐幫我安排一下手術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