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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柏榮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到了遮住梁星燈脖頸的毛衣領子上。
眉頭微皺。
梁星燈是不是穿得有點太薄了?
怎麼就只單穿了這麼一件毛衣。
本來就是個身體不大好的,一會兒回去著涼了又得吃藥。
顧柏榮又看了看,才發現梁星燈的椅子背後還掛著一件卡其色的長大衣,應該是嫌熱脫下來的。
想著大廳里開著暖氣,穿著毛衣應該也不會冷,顧柏榮便沒在這件事上多糾結,繼續觀察起梁星燈來。
正好梁星燈又夾了一隻蝦到盤子裡,開始埋頭苦剝。
愛吃蝦,除了蝦就沒見他動過別的菜。
就是這個扒蝦的技術似乎不太好。
「顧哥,怎麼感覺你心不在焉的啊?」有人說。
「沒有啊。」
顧柏榮一邊懶懶地應道,一邊夾了一筷子蝦剝了起來。
他三兩下扒完了蝦,正猶豫著要不要放到身邊人的碗裡時,梁星燈卻突然起身了。
「我去一下衛生間。」他小聲地說了句,說完就飛快地走了。
顧柏榮的手愣在半空,半晌還是把蝦默默放回了自己的碗裡。
「顧哥喜歡吃蝦?我叫人再送點過來?」請客的同學說。
顧柏榮頓了下,然後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也去趟衛生間,先失陪一下。」
說完,他撈起椅背上搭著的衣服,也起身走了。
桌上的人看著他的背影疑惑道:「顧哥喝醉了吧,他怎麼把梁星燈的衣服撈走了?」
*
梁星燈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還好臉上沒什麼奇怪的髒東西,他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衛生間的燈是一種暗黃色,不太亮,梁星燈便湊近了一點仔細看。
剛才眾人敬酒的時候,他也陪著喝了一杯。
他的酒量實在算不上好,喝酒又容易上臉。
這會兒鏡子裡看著,他的臉已經染上了非常明顯的紅意。
……也許不僅僅只是酒精的原因。
不知道顧柏榮頻繁看他,會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
梁星燈打開水龍頭,接了點冷水冰臉。
刺骨的水拍在他臉上,一下就將他凍了個激靈,有些發燙的臉頰也瞬間冷卻了下去,但臉上的紅意還是沒有散去。
梁星燈嘆了口氣。
其實在來同學會之前,他有考慮過要不要向顧柏榮解釋一下當年的誤會。
那些被埋在時光深處未曾闡明的誤解與心意,一直都是扎在他身體裡的一根刺。
他每每想起的時候,心裡都會徒生遺憾萬千,也總是忍不住幻想,如果他當時勇敢一點,會不會就沒有這麼多年的遺憾與糾結。
這是一個難得機會,這次一過,他便再也沒有機會向顧柏榮澄清自己的心意了。
這一根刺就會永永遠遠地扎在他的身體。
可十幾年過去了,別人真的還會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嗎?
他巴巴地去解釋會不會顯得很傻?
可能別人根本就不記得他了。
他真的還有必要將這件事情重新提出來嗎?
從收到同學會消息的那天開始,梁星燈就在糾結,一直糾結到現在。
期間還是「算了」、「沒必要」這樣的想法居多。
但自從見到顧柏榮開始,自從顧柏榮坐到他身邊開始。
那股不想要僅此而已的欲望突然就愈發強烈了起來。
就好像他身體上插著一根發條,而顧柏榮的存在就是那隻撥動發條的手,他所有的心跡和行為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梁星燈再次用冷水拍了拍臉,直到臉上的熱度差不多消散之後,他才停下手,將臉上的水漬擦拭乾淨之後,轉身出了衛生間。
他完全沒有想到,在門外遇見了一個他根本意想不到的人。
是顧柏榮。
反反覆覆在腦海里想著的人,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剛剛才緩和下去的心跳突然又開始不規律的跳動。
走廊燈也是暖黃色的,但因為燈很小,走廊又狹窄封閉,沒有其他光源,所以顯得走廊里十分昏暗。
顧柏榮站在牆邊,微微垂著頭,他穿著黑色的長風衣,這件風衣版型和布料都很好,完美地襯托出了顧柏榮肩寬個子高的優勢。明明暗暗的光線將顧柏榮的臉勾勒得更加立體,他的眼皮懶散地耷著,透出股漫不經心。
直到聽到了身邊的動靜,他偏了偏頭,漆黑的眼珠鎖定在了剛出來的梁星燈身上,一點光落進了他的眸中,那股漫不經心的感覺立刻就從他身上褪去了,呈現出一種像是在看戀人,又像是在捕食獵物的專注感。
也許是因為酒精的原因,梁星燈莫名覺得顧柏榮這眼神滾燙得很,燙得他剛剛才消下溫度的臉又開始發起熱來。
他以為顧柏榮是要進去,低著頭想從顧柏榮身邊走過去。
誰知顧柏榮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顧柏榮掌心的溫度很高,灼得梁星燈手腕一顫。
他猛地一驚,抬頭看去。
啊,兔子耳朵好像又豎起來了。
果然被嚇到了。
顧柏榮好笑地想。
他看著梁星燈因為受驚而瞪大的雙眼,臉上也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
有一點點痞,但更多的卻是溫柔。
他嗓音低沉柔和,緩緩道:「嘿,老同學,要出去聊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