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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看著不像是需要他幫助的鄰居,歲柏年摸不清她的來意,等她平穩好氣息後,問道:「您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女人眼神飄忽不定,視線在歲柏年以及那扇剛剛被他帶出來的門之間來回掃蕩。她游移不定,好一會才微微張開泛著些許死皮的唇,她沒有回答,反問道:「這不是白亭絮的家嗎?你是?」
歲柏年料想她是來找白亭絮的,便說:「他現在不在,我來幫他拿些東西。」
女人沉吟不語,擰著眉遲疑地點了點頭,繼而有些失落的準備轉頭離開。
這女人有點反常,歲柏年看著她要離開,想開口詢問,卻無法估摸她跟白亭絮的關係,乾脆想著算了,等回去跟白亭絮說一聲。
他正準備將手上的鑰匙重新開門,手臂卻驟然被那個衝上前來的女人死死地抓住。
他愣怔了一會,就趕忙扶住那個踉蹌著上前的女人。
女人的眼角帶著猩紅的血絲,淚水此時已然在眼眶中打轉。歲柏年眉頭一皺,安撫地問道:「您找小白什麼事嗎?或許我也可以幫上忙。」
女人放開他的手,顫顫巍巍地說道:「我...我...」
歲柏年剛想再安慰幾句,就聽得一聲悶響,女人徑直磕跪在地,雙肩禁不住顫抖。
歲柏年趕忙上前扶她起來,女人卻使出全身力氣將他的手掰開,抽泣道:「求求你...求求你...你一定跟小白關係還不錯吧。」
歲柏年還保持著那個扶她的動作,回答道:「還不錯。」
女人這才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俯下頭去,雙手掩面,保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勢啜泣,她斷斷續續說道:「救救我們吧...一刻也等不了。我...小白是我兒子。」
聽到這,歲柏年眉頭鎖得更深,他又嘗試了一遍將女人扶起來,「阿姨,咱們先起來說,跪著傷膝蓋。」
興許是忻夢嬈悲傷到體力不支,竟輕易地被歲柏年扶了起來。
饒是終於扶起來了,歲柏年不由得鬆了口氣,說道:「您慢慢說。」
忻夢嬈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說道:「我還有一個小兒子...他不像小白那樣讓人省心...最近一段時間更是處於叛逆期,竟然學著其他孩子抽菸。我原本只是覺著這孩子搗蛋了點,沒想到他...他竟然跟著一幫比他大的孩子去圍困一個初中生,生生...生生...」
說著說著,她又開始抽泣起來,直接癱坐在地上,再次掩起了面,接著說道:「生生將那個孩子打得腿折,肋骨也斷了好幾根,怕是...怕是這輩子都得在輪椅上過活嘍...」
歲柏年此刻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天還很涼,樓道像灌了寒風似的,能將站著的人凍得瑟瑟發抖,更別說癱坐在冰涼的地板上了。
歲柏年只能將這個失意的母親再次拖扶起來。他開了門,扶著忻夢嬈進家中坐,用保溫壺給她倒了杯熱水。
歲柏年的眉頭一刻也沒有放鬆,說道:「阿姨,您先喝口水吧。」
忻夢嬈往四周環視了一圈,沒有喝水,又接著道:「那個孩子的父母上我們家討個說法,開口就是三十萬,要不然就要送我們家小澤進去。我們...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只能來找小白。」
歲柏年這會已然察覺到忻夢嬈跟白亭絮之間的關係似乎有些微妙。出了這種事不直接打他電話,反而跑來他家門前等。更令他不解的事,這位女士在清楚他跟白亭絮真實關係的情況下,就能對他這個外人毫無保留地訴苦,他只能以愛子心切來解釋她此時的心境。
於是他說:「所以,你是想讓我轉告小白,讓他幫忙墊上這筆債?」
忻夢嬈立即說:「對對對,只是我不太敢跟他當面說,所以想...想請你幫忙轉達。」
見歲柏年不說話,她抹了眼角的淚痕,不痛不癢地自我譴責了一番;「我知道我對這孩子不上心,我也沒有那個資格去做他的母親。但好歹我養過他一段時間,小澤...也是他親弟弟,他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歲柏年曾經聽白亭絮提過一嘴忻夢嬈的事,只是白亭絮沒有控訴過她什麼,他不好判斷。現在憑著三言兩語將這一切重新編織起來,他登時覺著挺諷刺的。
他捨不得他的小白受半丁點委屈,但是他這對父母卻頻頻傷他,連行事作風都如出一轍。平日對他愛答不理,扯到錢的問題上時卻將他視為救命稻香,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拽著他上來填補那個破碎的洞。
於是歲柏年站了起來,秉著最後一絲好脾性,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我會幫您轉告的,但是他幫不幫忙就由他自己決定了,我做不了主。您請吧。」
忻夢嬈一時愣怔,她茫然不解眼前這位青年人突然的態度轉變,卻又窺不出一絲端倪。但她連對方姓甚名誰都不得而知,不好說些什麼,只能訕笑道:「好...好的,謝謝,我這就走。」
歲柏年看著忻夢嬈落魄的背影出了門,「咔嚓」一聲帶上門,登時吐出一口氣。
他閉了閉眼,在沙發上靜默地坐了會。半晌,他才起身將白亭絮的家歸置整齊,帶上幾套衣服便離開。
歲柏年回去時,白亭絮已經醒得有一會了,但他沒起,在床上賴了許久。他窩在床頭看一份小李發過來的資料,正看得差點被襲來的睡意帶入睏倦的漩渦時,倏地被外頭門鎖轉動的聲響驚得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