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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玥兜著甜寶粉嘟嘟的小屁股,看著母女倆個酷似的小臉蛋,眼底里些微歉然。分明當時看見她把老王妃絆倒了,以為很快就能走出來,未料後面卻又別出事端。幫會裡都鐸乾咬牙切齒,若被人曉得她是他的私生女,真不知這一去,最後會是個什麼下場。
心中卻忽而一空,這感覺奇奇怪怪,罪惡的氣味,不敢繼續往下深想。把甜寶在懷裡抖了抖,柔聲道:“那也得回去呀,找了這許久都找不到,只怕已經被山匪掠走了。孩子哭兩聲,哭累了自然就睡;太后您老人家有氣喘,可經不得夜寒,奴婢看還是先回去吧。”
“啊呃~~”好似聽懂了那話中之意,怕眾人準備放棄娘親和花卷小哥哥,姐弟兩個又可憐地啼哭起來。
太后叫宮女撩開車帘子看天,看見雪天陰暗漸深,末了只得硬起心腸道:“罷,這裡繼續找著,先回去再從長計議。但願菩薩保佑,那山匪抓了人就只圖訛銀票,把母子兩個好好地送回來。”連連嘆氣,催著公公趕路,再不管姐弟兩個哭是不哭了。
“駕——迂——”
那外頭才揚起長鞭,怎生得頃刻卻又蔫巴下來,素玥掀開帘子問為什麼又停下?
隔著厚重車簾,卻看到一匹高頭大馬赫然攔在路中央,馬上男子狹長雙眸冷凝,寬肩上落滿雪花,周身的氣場連這漫天地大雪都鎮他不住。
是庚武哥。
素玥看著庚武陰肅的俊顏,不由心底慌亂……心有靈犀麼,人還沒回去,這樣快就趕過來。
“瞧,是庚老闆,你怎麼來了?”素玥扯了扯嘴角,清麗面容上目光瀲灩。
“嗚~~”
“粑、粑~”姐弟兩個看見爹爹,頓時踢騰著胳膊腿兒往爹爹懷裡撲過來。
“迂!”庚武扯緊韁繩跳下馬背,頎長的身軀似罩下來一道凜冽陰影。
素玥躲不過,只得把甜寶放進他懷裡。小丫頭哭得連棉襪子都蹭丟了,庚武把甜寶粉嫩的腳丫子裹進掌心,憐疼地親了親。豆豆看見爹爹抱姐姐,癟著小嘴兒也討抱。姐弟兩個哭得眼眶紅紅的,可憐得不行了。
慣是把三隻崽兒當成寶來寵的,幾時捨得受這樣委屈。庚武看得心疼,把豆豆也兜進另一道臂彎里,睇著車廂內的暗影問:“還有一個呢……孩子娘去了哪裡?”
他的聲音冷而低沉,挺拔英姿矗立在雪地上,就像是一條凜傲的雄狼。雄狼是什麼,是一種家庭觀念極強的兇猛烈物,他的女人和他的犢子一個也染指不得,誰人侵犯了誰人便不得好下場。
車廂里明明三四個人,卻無人敢回話。
太后不答,隔空睇了素玥一眼。
素玥只得貼近庚武站著,看著已然空寂的三間木屋道:“路上遇到了點事……方才,太后忽然腹痛,本來想進屋討口熱水喝,不想遇到了山匪……”
山匪麼?但很明顯庚武不想聽她撒這可笑的謊言,他們亂黨的事兒他一清二楚,不去摻和,是因他只想做個賺錢養家的商人。但她不要把他當做傻瓜。素玥的話還沒問完,庚武便已經完全沒有了耐心。
“我問的是孩子娘去了哪裡?”庚武陰鷙地截斷話茬。
阿檀才不給素玥機會說話,哭著跳下來:“回爺的話,三奶奶她不見了……抱著花卷小少爺去把尿,路上遇到了壞人,我叫三奶奶、三奶奶,素玥她不給時間等,一定催著趕快走,結果我路上回頭再去找,就找不見人了,只剩下來這兩個。”
把一枚玉佩和尿布睇給庚武,一邊說,一邊不停抹眼淚。
是一隻紅玉兔兒。鐸乾送給花卷的玉佩秀荷不肯戴,找個藉口又還回去給了祈文小世子,叫庚武給寶寶們定了三隻小羊,庚武便順帶送了她一隻生肖兔。喜歡得不行,貼著身兒戴,連疼她的時候也捨不得摘下來。疼得不行時,就隨著胸脯一跳一跳的,勾著人把她鉗在嘴裡含。
但看那兔身上隱隱似有血跡,庚武只覺心尖一瞬觸痛,很費力地接在手中,用力地攥了攥。想起晨間她走之前的模樣,在妝檯前梳劉海,也不曉得那幾根頭髮怎麼就梳不膩,梳來梳去愣是梳了好半天,回頭問他:“誒,你說這樣好看不啦?”雙目汪著水兒,嬌艷艷的,才得了滋潤的女人嫵媚遮不住。
“不好看。”他忍不住故意戲惱她。
話才剛說完,篦子就已經砸到了懷裡。挺著腰谷兒試衣裳,不理人了。愛嬌的女人,明明曉得自個生得好看,非要時常從他那裡得一句夸。早先剛成親的時候,一看見他回來就躲,怕被他弄,後來呢,回到家若忘了親她,她還背過身兒不肯理你。
“嗚嗚~~”兩隻小崽兒似乎察覺爹爹隱忍的戾氣,害怕得哭將起來,粉嫩小腳丫蹭著庚武的胸腔,怕爹爹也不要自己了。沒有了娘和小哥哥,現在只剩下一個狼爹爹。
庚武只得按捺住凜凜怒意,凝著車簾內的老太后,聲音很低:“不是說好的,怎樣帶走就給我怎樣送回來……這還不到半日,如何一對母子就已不見。”
他未指名道姓,但太后卻很尷尬。這感覺真奇怪,明明自個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怎生得忌諱他一個小後生,但那凜冽氣場卻叫人說不出來,心底發虛哇。太后道:“秀荷這丫頭懂事,得人疼,哀家本想著帶她一起去,給娘兒幾個抬抬身價,也免得被某些人說些有的沒的。哀家也想不到會出這樣的事。但丟了就是丟了,皇上已經派人去搜山了,會儘快把人給你找回來。”
倘若人還在山裡,恐怕早已經找到,眼看大雪封山,天黑前若找不到,那便是沒有了。想到稚兒嬌妻,還有懷中哀哀骨肉,庚武不想再聽下去,驀地打斷話音:“東西是在何處找到的?”
“就在屋後面,劃了個圈兒……”
素玥指了指,回答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庚武撞開走過去了。完全被他無視。
她眼中不由落寞,還從來沒見過他如此陰鷙氣場,便也生悶氣。但看他懷裡攬著一對小兒,背影那般迷人,像一個偉岸父親。忍不住心中貪羨,還是捺一口氣隨了過去。
第122章那老畜生
繞過木屋,土坡上的荒糙叢里攏著一抔積雪,旁邊似曾有人形躺臥,依稀勾勒出一彎婀娜痕跡。阿檀指著那痕跡,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爺,就是這兒,找到的時候人就已經沒有了。”
庚武墨眉深凝,但看那頭部位置一縷殷紅將雪地浸染,附近一塊利石上沾著血污,只覺心中一瞬鈍痛。不知她具體傷到了哪個地方,倘若是後腦,是否現在已然昏迷不記事。
狹長雙眸將周遭一打量,看見土坡邊上似有跌倒的痕跡,還有兩根掉落的傘骨,顯見得在被虜之前曾與人有過掙搡,失去意識後才從雪地上被人帶走。忍捺住怒焰,沉聲問:“當時誰在她身邊,還有誰來過這裡?”
阿檀低著頭,惴惴忐忑道:“三奶奶吩咐我看好甜寶和豆豆,老妖婆鬼鬼祟祟的,我不敢走開;奶娘在車子裡昏著,三奶奶就一個人抱著花卷小少爺過來了。”
想起女人一抹銀紅搖搖,抱著小兒在枯糙叢中漸遠的畫面,庚武牙關頓咬:“回去就收拾好了滾蛋吧。”
那嗓音低醇森冷,似從齒fèng里磨出。兩隻沒娘的小崽兒被爹爹的戾氣嚇著,怔了一怔,忽而癟著小嘴哀哀哭啼:“嗚哇~~”
粉嫩小腳丫往上蹭著,伸出手想要摸庚武的下頜,不要這麼嚴肅,爹爹像以前一樣笑。爹爹卻不笑,此刻的爹爹下頜上長出青茬,冷森森的,像一隻可怕的獸。“嗚~~麼麼~~”,又想溫柔的娘親了,娘親笑起來真好看,她怎麼不回來。
素玥看得心疼,便走過去替庚武打傘:“世事變幻莫測,許多結果總是超乎人預料……她出了事,也不是我們想看到的,你自己發怒,可別把怒意嚇著孩子。”
世事變幻莫測,但這件事她卻是從一開始就參與謀劃的,又何必此刻再來說這些?
庚武卻不想聽她,冷漠地打斷了話茬:“我是問還有誰來過這裡。”
素玥貪看著庚武雋朗的眼眸,他的眸中有冷意和慍惡,距離隔開甚遠甚遠。他自己的女人出事了,卻對她這樣牽連。他們一家相親相愛的時候,可沒有給她多少陽光。
素玥看得心涼,就沒有說話。
跟過來的九皇子永恪大聲道:“是醇濟府的老王妃,我看到她偷偷繞著人過去了,我走了她都還沒有回來。”
該死的,一對老畜生!
話音未落,庚武把豆豆遞給阿檀,清頎身影已然風一般向木屋外走去。
慣是個桀驁勇武的男兒,怕他失手打人,素玥連忙緊隨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