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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救了她一命,但也被他看了親了,啞巴虧都不知道吞下多少,他還來找她做什麼?
撕破臉皮麼?你死我活。
秀荷推著板車要走,並不打算再與庚武有什麼糾纏。
紅姨卻一攔:“誒誒,別走啊。庚家如今雖破落了,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跟著他可是做正經少奶奶,比給梅二當小姨娘強。”
拉扯著兒子,把空間騰出來給二人,自己卻一邊走一邊嘀嘀咕咕罵:“死小子,便宜他把老娘干閨女看了,這筆帳可不能算!”
這會兒是陰天,屋檐下滴滴答答落著隔夜的水珠,空氣潮濕而晦澀,秀荷低著頭,推著車想要把庚武繞過。
庚武清偉的身軀一動不動,在秀荷擦肩的那一瞬,卻忽然伸手把她的車把子摁住。
女人身上若有似無的花糙清香繾風入鼻,許多想要忘記的味道和觸感情不自禁又浮上腦海,這感覺讓他很不適。他其實並不喜歡和眼前這個叫秀荷的女孩說話,他還不至於貧乏到需要去搶一個敵對仇家的相好。
庚武冷冷地張了口,語氣沒有溫度:“我來還你東西。”
秀荷步子微怔,沒來由胸口一緊:“是什麼?”
她的眼睛不自覺地去看庚武的那個地方,那個地方今天很平靜,沒有那天突然鼓出來的一個嚇人大包。那個大包裡頭藏著個囂張的東西,戳得她痛,明明覺得很可怖很壞,卻又讓她空空軟軟。她一想起那一幕,就對他討厭起來。
庚武顯然知道秀荷在看什麼,她嫌惡自己的那個東西。不過他不介意,反正這也不是自己的女人,將來他的女人自然知道他那裡到底有多麼好。
三日前從北方大營一路風塵僕僕,倘若不是怕潮漲危險,其實他也懶得跳下去救人。好容易救上來了才知道是她。四年前庚家被朝廷抄家時,她不過才是個十二歲的纖瘦小丫頭,一晃晃的功夫竟綻放成了這般,若不是左眉下一點硃砂未變,他都很艱難才能認出她來。
春衫從樰白雙肩滑落,肚兜也被蹭到了少腹上,裡頭嬌好的美麗就赫然於水潭之旁。是青春,是嫵媚,是柔不堪用力……你叫他怎麼能走?
自小春溪鎮惦記她的男人就多,他這廂一走,她清白怎堪留住?那個霸占了她多年的小子又怎肯再繼續要她?
明明都走出了五步遠,忽而又掉轉回頭,托起她的後背給她做吐納。她的唇兒粉潤,清清甜甜似櫻桃的味道,早先的時候他還沒有什麼。忽而她一睜眼醒來,卻推搡著在他懷中掙扎。
他本已衣衫濕透,這廂肢體纏磨間再如何按捺得住?忽而那裡就啟出了反應,接下來便挨了她脆生生一掌。她罵他“銀賊”,聲音卻實在好聽,他明明恨不得把她揉碎,到底還是下不去狠手。那裡卻被她頂得帳痛,她倒好,輕輕鬆鬆又暈了過去,枉他不得以又把她一路背回酒鋪。
梅家和庚家曾經是春溪鎮的兩個鼎力大戶,兩家沒有過節亦沒有交往,生意上也井水不犯河水,就像是祖上約定俗成的規矩。所以梅孝廷看上的女人他庚武也不稀罕去搶。
庚武冷冷地看著秀荷的眼睛:“我的衣裳還落在你那裡,裡頭有朝廷赦免的公文。”
他的眼神也在大營中歷練得銳利,就像一隻山野冷戾的孤狼。和秀荷不喜歡他一樣,他也並不喜歡秀荷。
“快看快看,梅家老太爺回來了!”
“嚇,還帶回來個黑皮膚的南洋女人,這下可不得更熱鬧!”
長街上的行人忽然間多了起來,熙熙攘攘在道路兩旁擠作一團。
梅家是春溪鎮的首富,他們是少數在朝廷頒布禁海令後依然富達的一家。梅家祖代在南洋都有生意,陶瓷罐、青紅酒、茶葉、藥材,能賺錢的生意他們都做。梅老太爺回鄉是春溪鎮一出難得的好戲。每回梅老太爺回鄉,身後都跟著兩隊粗壯黝黑的矮個南洋腳夫,腳夫肩上架著扁擔,前後各掛著一個竹筐,吱嘎吱嘎,那筐里裝著的金條黃燦燦,恁是把一根根結實的扁擔壓成了玄月弧。
梅家在衙門裡每年都孝敬銀子,黑道上也孝敬,他們聲勢款款著來,聲勢款款著去,從來就不怕誰人敢搶。
那年頭人窮,平常百姓家若用筐子挑幾擔子白花花的大米,都已經不愁媳婦了,何況是滿滿當當的金條。老太爺回來這天,春溪鎮一條街都擠滿了人,人人都貪婪地支著耳朵,聽那金條在竹筐里吱嘎吱嘎地暢響。
一抬敞篷的轎子在前頭打陣,梅老太爺梅紹和捋著兩撇山羊鬍閉目養神;後面跟著一輛闊氣馬車,裡頭坐著大老爺梅靜齋。有女人的身體從車簾里探出來,二十八九的年紀,皮膚黃黑卻不掩美艷,身段豐腴且風騷,手上抱著個一歲多的孩子,正自對著人群笑盈盈。
喲,還帶回來個混種的小少爺!
圍觀的人群紛紛踮起腳尖看。
秀荷不想在大街上和庚武站得太近,乾娘在樓上看著呢,不定又會想到多歪。便把車把子握回來:“昨晚被我洗了,你先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後天我把衣裳放在乾娘這裡,你自己來取。”
其實她也不確定到底是什麼東西,可是卻又不能不要回來。
“好。”庚武低頭看著秀荷細密睫毛下暈粉的肌膚,俊顏上的傷口莫名搐動了一下。
秀荷抬起頭,這才看見他臉上一條長長的抓痕,紅跡未乾且深邃……沒想到自己那天竟然如此用力。她心裡頭便有些解氣。
伸手把東西接過來。
“啊——”不知誰人忽然跑過來,殺將將地把她一撞。她腳下力道控不住,整個兒便撞進了庚武的胸膛。
東西落下去,輕飄飄,紅朦朧,竟原來是一抹蜷成小團的女人胸兜。
“迂——”
榮貴把車在路邊停下,指著秀荷道:“爺,秀荷人在這裡,你要不要下車?”
車簾卻未動,梅二少爺梅孝廷如玉鑿般的側臉隱在車廂內,透過那一隙昏暗的光線,看到女人手腕和耳際空空,所有的首飾果然都不見了。
所以風言風語也並非空穴來風不是麼?她躲著幾天都不肯露面。她此刻正倚在那個才從牢里放出的男人胸膛。她把他用心良苦送出的首飾都摘了……
他的心便冷下來,他心一冷,鳳眸中便鐸上一層狠戾——原本就是這福城之中出了名的狠辣角色。
“不用了,就讓她和那個寒酸少爺再續前緣吧。”梅孝廷攤開雙臂,倚在車廂后座上冷幽幽輕笑。
第003章牡丹藏香
秀荷兩手攥著庚武的袖腕,庚武筆挺挺的任由她攥,也不扶她。她的頭撞在他的胸口,他穿著粗布的青衫,身上有澡豆清慡的味道,看著高瘦,其實胸膛硬梆梆的,魁梧又結實。
“嗤嗤~”
聽到二樓上有女人吃吃發笑,不用看都能猜到是紅姨眯著凹陷的媚眼在得意,改明兒她又有得調侃了,秀荷急忙鬆開庚武的手。
地上的肚兜沾濕了水,一朵紅牡丹嬌滴滴地印在布面上。那年頭女人的肚兜可是件頂頂要命的事,除卻自己的丈夫,可不能給男人看的。秀荷抬頭看了眼樓上的紅姨,紅姨努著嘴,款款地擺著腰肢兒,好像在說:“喲嘖嘖,差點兒就讓你小妮子給瞞過去了。”
秀荷簡直都不想彎腰去撿那面肚兜了。
她的胸也是奇怪,十二歲以前都不見有什麼變化,自十四歲上來了月事,忽然就噌噌噌地長起來。不稍二年,就長成了如今這一對兒沉甸甸的圓軟。左邊那顆上還點著一朵似花的紅印,小小的,不及小指甲蓋兒一半大,看著像一顆痣。
她偶然在看相點痣的攤子上見過圖,女人長在胸上的痣意味著yín騷,她很是為此而自卑。就算是從前梅孝廷百般地討好哄誘她,想要看她們一眼,只一眼,秀荷都沒捨得把衣裳往下扯一點兒……就怕他看了會笑話。
秀荷整張臉都燙起來了,把肚兜一撿,呼哧呼哧地怒瞪著庚武:“你藏我的肚……你藏我的這個做什麼?無恥……下流。”
最後兩個詞是齒fèng里磨出來的,不敢大聲,卻咬牙切齒。
庚武表情木冷木冷的:“你掉在河邊,我不撿走,被別人撿去,你更解釋不清。”
風把他的衣擺吹得向後輕揚,他依然居高臨下地睇著秀荷的眼睛,就和小時候一樣,每次看見她都是一副冷冰冰的狼臉。
“那你到底是看了沒看?”秀荷被他的氣場軋得越發臉紅,急得提高了嗓門。
那肚兜上有皂角的香味,他竟然還幫她洗過……他這樣一個二十一歲人高馬大的大男人。
“我什麼都沒看見。”庚武的眼神從秀荷的胸口漠然掠過,然後抬頭去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