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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餘歡將這個笑容稱之為緬懷。
她在緬懷過去的那段時光,她說著不美好的回憶,可是在她的眼裡依舊珍貴到無可取代。她說著幸運,但並不真正認同自己的幸運,只是一件事情她很坦誠。
她真的很愛尹頌。
外婆去世後,她失去了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遇到尹頌後,她的愛人出現了。
她用持續不斷的生命力去愛這個人,愛這個存在自己身邊的人,不僅是因為尹頌,而是因為這是她的愛人,她知道不會有第二個人這樣愛她。
「你很愛他。」他說。
按照杜餘歡的看法,尹頌是不是真就像她記憶中這麼愛她尚未可知,唯一可以清晰知道的就是,尹頌死後,江淺予心中尹頌的形象變得無懈可擊,甚至幻想中的尹頌也是如此。
雖然杜餘歡本身生活在一個父母恩□□里,但因為從小見到太多婚姻不幸福的例子,他本身不是很相信永恆並且純真的愛。
柏拉圖言論中的那種靈魂之愛,現實中真的存在嗎?
杜餘歡持懷疑態度。
「我只是像他愛我一樣愛他。」
「聽你的話,你對他的感情已經超過了迷戀。」
「嗯,我喜歡跟他在一起,超過跟世界上的任何人在一起。」
「跟外婆相比呢?」
「……你這個問題很不禮貌。」
「抱歉。」
杜餘歡也發覺不妥,他在愛情這件事情上表現得實在不夠聰明,也許因為他不夠理解同時不夠認同,他甚至有些刻薄了。
江淺予說:「我原諒你了。這個問題很沒有意義。你未來的女朋友如果這麼問你,你要怎麼回答呢?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河裡該怎麼辦一樣,這個問題有意義嗎?」
「抱歉。」
「我已經原諒你了,所以你不用再重複一次。」
「你只是不相信愛。」江淺予說,語調有幾分冷淡,可又透著幾分溫度,讓話語不顯得冰冷。「我以前也不相信。」
「真正的愛情是可以拯救人的。」
江淺予看向他,「你不相信這一點。」
「但它現在把你毀了。」
「你認為它毀了我嗎?」
「……」
杜餘歡遲疑了。
愛是一個非常宏大的命題,這和學術本身有些關係,但是並沒有那麼大的關係。
杜餘歡可以沒有愛依舊取得學術上的成功,此刻卻發現,不理解愛,好像真的沒有辦法改變自己內心的遲疑。
那種完全的,像是獻身一樣的愛,人真的能做到嗎?
不是真的有人能做到嗎,而是人真的能做到嗎?
是不是人本身有這種能力,只是因為沒有遇到一個人讓她擁有足夠的力量去做這件事情。
江淺予低聲笑:「它沒有毀掉我。相反,它重新塑造了我。」
杜餘歡此時還太年輕,年輕到沒有經歷過足夠深刻的感情相信江淺予的這句話,年輕到用最簡單的消費主義去解讀情感問題。
方向錯誤是永遠不可能得到正確答案的,他之於這個問題同樣。
「我很難想像沒有遇到尹頌的生活,我會變成什麼樣子?很難說,但一定不會比現在好。你說這段感情毀了我,是因為你只看到了現在。」
他沒有看到她和尹頌在一起的那三年,只是看到了她的現在,她的痛苦迷茫和她的懷念。
這些跟她的愛情無關。
江淺予最終說:「其實你說得對,我不需要看醫生。」
「你知道嗎?我曾經覺得很可怕,這個世界上居然有醫治精神的藥物,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思想,而思想居然是可以被控制的。」
「這讓我感覺,這個世界上沒什麼東西是真的。但尹頌讓我知道並不是這樣。」
杜餘歡抿了抿唇。
江淺予依舊笑著,和杜餘歡緊抿的嘴唇截然不同。
「我想,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你。想到你說自己缺錢,我就祝你財運滾滾吧。」
杜餘歡不能否認江淺予對他職業生涯和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行為的影響力,不是因為不服輸,和想要反駁她,而是為了相信她說的話。
「再見,杜醫生。」
江淺予笑著說,朝他揮了揮手,走出保姆車。
天晴朗,風吹過,很輕柔,這個世界從來都是沒什麼錯誤的,如此美好又殘忍的事情一直在發生,卻從來都和它無關。這些都不是它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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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繼續演戲。
那天和張籍演完後,江淺予再只跟張籍演過一場戲。
去了現場之後沒怎麼說話,就已經開始準備後半階段的戲份。
還有一些她和警察聊天的戲份要拍。
江淺予帶戲能力還不錯,所以這幾場拍得都比較快。
張籍看著江淺予依舊覺得很神奇。
她比剛進劇組的時候,明亮了很多。她眼裡閃爍的光,變得更耀眼,似乎淬火的琉璃。
這是張籍的第一感覺。
下午拍了兩場戲,兩個人一塊聊天。
張籍:「後面沒多少你的戲份了,你要不要跟導演說一下,把你的戲份排前面一點,早點殺青?」
江淺予點頭:「好。」
兩個人走到周導身邊,周導聽了,也說好,又說:「淺予想早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