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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頌問:「你準備好要把自己的想法和導演說了嗎?」
江淺予回答:「嗯,我明天會說的。」
周導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個不容商量的人,只是怕新編劇會有些恃才傲物,這才是她會考慮的事情。
在這一行混從來都不容易,一個新人編劇第一個劇本就能讓紀錄片導演想改行,足以說明這個劇本的潛力,而她的質疑,從某些方面來說,未嘗不是對編劇天賦的質疑。
再會說好聽話的人,說出的話是拒絕,也不會好聽到哪裡去。
「你今天吃的東西不少,一會兒要運動嗎?」
「要的,這部劇的女主應該非常瘦,雖然化妝有一部分的效果,但是我如果穿很薄的衣服看起來不夠弱,也會演得很滑稽。」
江淺予本身已經很瘦,這段時間已經又瘦了五斤,瘦得骨頭都凸出來,脫掉衣服更是肩胛骨明顯,嶙峋如山巒,可她的面容又那麼有靈氣,看到她就會讓人想到清晨,霧氣,以及傍晚來臨時的湖泊。
「你已經很瘦了。」尹頌說,「導演今天見到你的時候沒說嗎?」
江淺予搖頭:「今天雖然見了,但是他更多的是和藝恩聊天,我們兩個人只是打了招呼。」
周導本人看起來還是有些嚴肅冷漠的,以前拍紀錄片的時候鏡頭內外都顯得過分冷漠,如今拍電視劇,跟主演都不是很熱情,從在飯桌上跟彭江天說話的語氣來說,也不算很熱情。
「聽起來你跟他沒說過幾句話。」尹頌說。
江淺予點頭:「對。」
「你怎麼能肯定你的提議不會被他立刻否決掉?」
「今天我說要早點回來繼續琢磨劇本,他笑了,應該是肯定我的態度,雖然之前沒怎麼聊過,但是我覺得,他應該是一個很認真的人,所以只要我是認真研讀過劇本,就算我解讀的女主角是錯誤的,他也不會非常生氣。」
「你沒問藝恩?」
「藝恩今天好像有點焦躁,我沒跟她說太多話,去了一趟洗手間回去她就離開了。」
「看來我下次應該好好問問藝恩,到底是怎麼帶你的,居然現在當起了甩手掌柜。」
江淺予笑起來:「藝恩早上還問我是不是真的要接這部戲呢,是不是你最近給她開的工資低了,她覺得這部戲我賺得不多才不想讓我接。」
「蒼天可鑑,她是公司的董事,有公司的股份,不是靠我給她發工資的。」
尹頌正站在酒店房間檯燈旁邊,江淺予坐在床邊,目光柔緩地看著他笑。
「那看來是因為我給公司帶來的收益不夠多了。」
尹頌搖頭笑:「當年我讓她接手你的時候,她可一分錢都沒跟我要,直接就答應了。
江淺予:「真的嗎?」
尹頌:「嗯,只給了百分之三的股份。」
「……」江淺予紅了臉,「你消遣我!」
尹頌:「我可沒,這是事實。」
江淺予抱著劇本不再看他,低頭繼續看劇本。
尹頌站在原地,笑著看著她。
看了會兒劇本,江淺予拿出手機又看了眼自己上次更新動態下面的評論,切換到自己的私人帳號。
她的私人帳號所有內容都是僅自己可見,上次更新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情,那時候她上部戲剛拍完,發了個vlog給自己慶祝。
她給自己慶祝的方式比較特別,相當於一個對自己的復盤,整理一下自己演角色時的感悟和體會,說說自己學到了什麼,正好思考一下下次演戲應該怎麼改進。
這已經變成了她每次在拍戲前和殺青之後的必備項目。
打開攝像頭,江淺予將鏡頭對著自己,開始錄像。
「這次接到的這部戲跟以前有點不一樣。」
她的聲音低低緩緩,咬字清晰,普通話也很標準,都是她之前苦練的結果,因為是陳述自己而不是說台詞,所以她並沒有帶太多的感情,更趨向於最平靜,最客觀的語調。
「雖然不是我第一次接刑偵劇,但是這次的劇本卻是我最近兩年最感興趣的劇本了。好像自從我過了二十五歲之後,我就開始感覺到我對於很多事情產生了漠然的感覺,所以也越發難以被打動,雖然在演戲的時候盡力克服,導演也並沒有說我的問題,但我自己卻知道,跟以前相比,我演戲沒有那麼投入了。」
「這部戲的女主角色很打動我。她讓我想起了一些我很久沒有想起來的事情。我的高中,我很少回憶從前的事情,更加很少回憶我的苦痛。高三上半學期,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去世了。那段時間我整個人渾渾噩噩,我把我自己關在一個房間裡,喪事結束,我甚至還沒有回過神,街坊鄰居對我很好,也幫了我很多,我很感激,可是對於他們我卻每次連一個笑容都沒有辦法扯出來。」
「那段時間我學會了怎麼把我自己本身的一部分隱藏起來,但我看到這個劇本的時候,卻發現,其實有時候有時候坦言自己,也無妨。」
尹頌:「覺得自己成長了嗎?」
江淺予目光朝尹頌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一下,點頭:「嗯,是有這種感覺。」
「我以前總會有一種很中二的感覺,以為自己經歷過親人的生死就是看透了生命,懂得了絕望,但最近我越來越感覺到我從前的幼稚。我好像懂得了承受這些加諸在我身上的不能承受之重,也懂得怎麼和它們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