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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的注意力不集中的時候,會進入放空狀態,是嗎?」
「對。」江淺予笑,「你太敏銳了,我和你說話都得多考慮幾秒鐘。」
杜餘歡笑著調整了一下坐姿,這個坐姿看起來他略帶著幾分隨意和慵懶,與他本身的氣質相符合。
「謝謝誇獎。」
他實在是太自如了,仿佛這是他的主場。
「你不會覺得被我反客為主了嗎?」
「當然不會,我們在聊天,不管是誰先牽起話頭都是在聊天。」
江淺予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有道理。」
「不過今天我們聊天的時間可能就到這裡了,我要去工作了。」
她說,隨即站起身,又囑咐道:「需要什麼可以找小方,或者你自己找也行,我這裡的東西麼什麼不能動的,你隨意就好。」
杜餘歡擺擺手:「工作順利。」
江淺予莞爾:「謝謝。」
從保姆車走出來,江淺予突然覺得陽光變得刺眼,眼前的風景一瞬間變得模糊,世界似乎因為熱氣開始蒸騰,成為扭曲的一份子。
小方走了兩步注意到江淺予站在原地一直沒動,又繞回來問:「淺予姐還不走嗎?」
江淺予跟上她走了兩步:「走,我們現在就走。」
劇組人員依舊齊整,這時候還挺熱鬧,工作人員三五聚群在聊著什麼,江淺予走過去,他們熱情地跟她打招呼,這兩天相處下來,他們都發現江淺予本人很好相處,並且不端架子,這也讓他們在和江淺予相處的時候放鬆了很多,甚至偶爾會在江淺予面前開玩笑。
即使江淺予並不接梗——她不會接梗,雖然面對採訪的時候還算自如,可真要接梗,甚至講自己的觀點,她會有些束縛,還要防止被有心之人過度解讀,都是一些麻煩事,這也是她不去綜藝的原因之一。
目前的生活狀態很好,江淺予很滿意,劇本是她想選的劇本,演戲也挺開心,她沒想要改變。
江淺予到了化妝間,張籍從不遠處看到,手裡拿著劇本走到她身邊,笑著說:「第一場就是我們倆的戲,距離開始拍還有半小時,我們先對一遍?」
江淺予點點頭,也拿出劇本。
化妝師圍在她身邊給她上妝,江淺予早已習慣,照舊拿出劇本開始念台詞。
其實這些台詞她已經記得很熟,要她背也是可以背出來的,不過既然只是對戲,江淺予也正好熟悉一下語境,讓自己的記憶更加牢固。
「我先來。」江淺予說。
張籍點頭,反應過來江淺予看不見,又輕聲:「嗯。」
她語氣驟然一變,充滿了不可置信和訝異,還有一些很輕微的恐懼:「你……是你?」
「是我,沒想到嗎?也對,聽說小柯在負責這個案子,他那麼遵守規則的人,應該不會把這麼血腥的案子在你面前說吧。」
張籍壓低了聲線,化妝間有些暗,倒真有些暗室的錯覺,他在這地方已經生活了有段時間,房間內什麼都沒有,四面牆壁和很小又沒什麼光照進來的窗口讓他的話語更染上了幾分詭譎。
仿佛兩個人真的在陰森暗布的房間內,化妝師的動作都忍不住輕了些,心頭似乎有什麼情緒呼之欲出,又好像鼓棒在「砰砰砰」地敲擊。
江淺予搖了搖頭,「不對,那個人已經消失了,怎麼會是你?」
「一直都是我,三年前我就已經去世了。」張籍低聲笑了,笑聲桀桀,眼睛在黑暗中發亮,隱隱透著幾分仿佛狼眼一樣的綠色光。
化妝師回頭,看到張籍表情的一瞬間幾乎忍不住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
給江淺予化妝的手也抖了抖。
江淺予是背對著張籍的,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從他的聲音來揣摩他的神態,她牙齒有些打顫,但還是強裝鎮定地說:「不是,你還有機會。」
「我不需要什麼機會,許靜,小靜,我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張籍呵笑,語氣居然有幾分百無聊賴的興致缺缺,「別勸我,你知道的。」
江淺予語氣滿是不認同:「我怎麼能不勸你?你不知道,其實我和阿柯一直都很擔心你……」
「擔心我?」張籍低聲笑,有幾分落寞和諷刺,「這麼關心我都不知道我已經死了?」
「我們怎麼知道……我們……你離開之後我們就失去了你的消息。」江淺予焦急又無奈,「我們也想找你,可是沒有任何你的聯繫方式。」
張籍笑了聲,「去年十一月三號,晚上九點二十三分,你接通了一個電話。」
「對……那個電話是你?」
「現在想到了?」
那個電話她接通了但是沒聽到聲音,正好柯津問是誰打過來的電話,她說不認識,又沒聽到聲音,自然掛斷了電話。
可是……
「既然是你,為什麼你不出聲呢?」
「因為你的耐心太低了,我來不及說什麼。」
「……抱歉。」
江淺予又問:「為什麼不回來找我們,而要做這些事情?」
「你覺得很殘忍?」他很容易就捕捉到了她語氣的不忍,笑得直白,聲音幾乎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囂張,「這樣才能最直接地引起他和你的注意不是嗎?」
「開拍了!」
工作人員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兩個人正在狀態中的情緒,江淺予眨了下眼睛,突然一滴淚從眼裡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