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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磊那點兒好不容易偽裝出來的耐心與和善,終於被他撕破了。
方才還臉上帶笑的人突然間就變得面目可憎起來。明明是個半大的少年,五官也勉強瞧的過眼,卻在極端的憎恨、惱怒與嫉恨中變得扭曲,獐頭鼠目一般。
「牛什麼啊,還不帶理人的,呵呵,裝的這一副清高樣子也不知道給誰看,跟秦放那種垃圾玩意兒走得那麼近,誰知道你們背地裡都幹過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說完,冷笑一聲:「怕是早就被秦放給睡過了吧。」
這一通莫名其妙的指責辱罵聽的鐘毓發懵,她像是被人兜頭蓋臉潑了盆髒水,一張素白的臉青紅交錯。
鍾毓咬緊牙,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秦磊流里流氣的湊近:「說真的,你看上秦放什麼了,他不過是個連親生爹媽都不知道是誰的野種,當年要不是我爸媽好心,他早不知道死哪裡去了。」
鍾毓垂在身側的兩隻手攥的緊緊的:「你嘴巴放乾淨點!」
秦磊又是一聲諷笑:「不信你自己問秦放,問問他到底是不是沒爹沒媽的野種。也不知道這個野種到底有什麼本事……這樣吧,你陪我玩玩,他能給你的,我都能給。」
「你能給我什麼?」鍾毓冷著聲反問:「錢嗎?可是你們一家子的錢不都是靠扒在秦放身上吸血得來的嗎?你們養大他花了多少錢?估計你們也不捨不得給他花費太多,秦放這幾年還的也差不多了吧?」
「至於你,你知道為什麼我喜歡秦放卻瞧不起你嗎?因為你從頭到家全身上下,哪怕是一根頭髮絲,在我這裡,你都比不上他!」
話音剛落下。
秦磊像是被戳中了某根神經,他雙眼赤紅的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鍾毓的頭髮。
「你個賤貨,你他媽是真的……」
話還沒來得及盡數說完,突然被啞在喉嚨間。
他整個人身子突然不受控的往一邊倒去,表情頃刻間變得恐懼,雙目驟然瞪大,抓住長發的手也下意識送了開來。
秦磊像是爛泥一般重重摔在地上,骨頭和堅硬的地面碰撞,發出一聲悶哼。
他像是見了鬼似的,仰著頭,目呲欲裂。
再看到來人的時候,更是片刻都沒敢磨蹭,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翻身站起來就朝巷子裡頭跑。
秦放厭惡的收回視線。
他站定,抬手拽著鍾毓的胳膊將人拉到自己身前。他肩膀很寬,擋在她面前的樣子,就像是一座小山。
自他出現的那一瞬間,鍾毓沒由來的安了心。
緊接著,方才在這裡受到的委屈排山倒海一般襲來,她眼睛鼻子都發酸,眼淚更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鍾毓忍了再忍,還是沒能忍住,一聲細小的抽噎從唇間溢出。
秦放眉峰壓低,想也沒想就抬起一隻手捧著她的臉頰,另一隻手蠻橫粗暴的在她嬌嫩的臉上抹了把:「哭什麼?」
鍾毓不說話,只看著他,眸子裡的點點水光不一會兒就匯聚成了一片星河。
秦放心口一滯。
下一秒,拉著她胳膊用力一拽,結實有力臂膀將女孩纖瘦的身體圈進懷裡。
掀開唇,嗓音低沉沙啞。
「聽話,不哭了。」
第21章
鍾毓自小就嗅覺敏銳。
頭一回坐在秦放機車后座的時候, 感官很輕易的捕捉到了他身上那股刺鼻的機油味道。那是經年累月沉積下來的,很難洗掉。
現下,她整個人都埋在秦放懷裡, 卻只能聞到肥皂的香氣。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洗的, 又洗了多久,才把那股機油味道弄沒了。
鍾毓越想眼淚越多, 她揪著秦放的衣服不撒手, 囫圇的在他懷裡蹭了蹭,把臉上的濕意盡數蹭了上去。
秦放一動不動,任由著她。
好一會兒, 鍾毓哭夠了,抽噎幾聲, 抬起頭。
向來漆黑瑩亮的眸子通紅一片, 連她秀氣挺翹的鼻尖都泛著紅。
秦放呼吸微頓。
他鬆開手, 粗糙的掌心捧住女孩的臉, 拇指力道儘量輕的抹掉她臉上的淚珠。手還沒來得及送開, 就被她一把抓住。
鍾毓聲音悶悶的:「秦放, 你這隻手拇指為什麼會這樣啊?」
倆人第一次正面碰上,他因為大清早被琴聲吵醒, 在家門口跟她對峙的時候,鍾毓就注意到了他右手拇指的畸形——指甲蓋平白少了半邊, 另一半以一種殘忍的角度扣進肉里,整個拇指的上半指節看起來格外怪異。
秦放聞言,只是雲淡風輕的一筆帶過: 「被砸的。」
挺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他剛去店裡當學徒工, 用千斤頂換輪胎的時候, 因為操作生疏, 手被換下來的輪胎重重的壓在上頭,輪轂的鋼圈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拇指指甲上。
當時好像特別疼,疼的他出了一頭的冷汗。然而過去了好幾年,那種尖銳的痛感早就被時間沖淡,如果不是被刻意問起,他壓根不會回想起來。
記憶被喚醒,秦放微微蜷了下指頭。
他壓下眼,聲音儘量放輕:「沒事,不疼。晚飯吃了吧?」
鍾毓鬆開手,揉了揉眼睛:「吃過了。」
「要一起去吹風嗎?」
鍾毓心跳漏了一拍,紅著眼:「好啊。」
秦放今天過來沒騎車,他伸手招呼了輛出租,報了縣城中心那家超市的地址。進去以後,給鍾毓買了些零食飲料,忽略了她小小的抗議聲,給自己拿了半打啤酒。然後又叫來車,一直行駛到縣城最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