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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在腦袋上捋了把,強忍著怒氣:「沒生你氣。」
「哦。」鍾毓應了聲,試探著問:「那,你是怎麼知道我跟她在奶茶店啊?」
「耗子看見的。」
店裡今天沒事,森哥不在,耗子起得晚沒來得及吃早飯,就摸魚出去買吃的。沒過多久,秦放就接到他的電話。那貨看熱鬧不嫌事大,說那天在車廠見到的那個仙兒似的大小姐跟在李夢後頭進了一家奶茶店裡。秦放不等聽完,卷閘門直接一拉就騎車過來找人。
他不欲多說,只一筆帶過:「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吧,你不是還在上班麼,你快回去吧,我自己一個人可以。」
「不打緊,耗子已經回店裡了。」秦放發動車子:「快上來。」
鍾毓拗不過他,只好乖乖的坐上后座。
車子行駛起來,帶著風一併吹過,涼快了許多。
秦放從後視鏡里瞥見女孩的劉海被吹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她慌亂的騰出一隻手忙把劉海往下壓。
秦放眼裡多了幾絲笑意:「怎麼最近感覺你閒時間挺多的,不拉你那小提琴了?」
鍾毓癟起嘴:「我變懶了,不想拉了。」
秦放沒覺得這是多大事:「成,不想拉就不拉。」
話音落下,鍾毓卻沉默下來。
她不是不想拉,她是逃避著去碰。
自從上次父母打來視頻說還沒有收到柯蒂斯的回音,她就徹底心涼了。父親又催促著她趁早選定志願學校和專業,但鍾毓總是拖延,總是抱著一分僥倖心理想著再等等,沒準萬一呢?
雖然她自己心如明鏡一般,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沒有。
「我其實不是不想,是不敢。」鍾毓聲音雖輕,依舊難掩沮喪:「我從學小提琴開始,就一直想去一個學校,那幾乎是我人生最大的夢想。可是如今,我的夢想好像徹底成了夢,不可能實現了。再看到小提琴,我突然有種……有種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堅持下來究竟有什麼意義。」
秦放喉結動了動,視線落在前頭的路上:「哪有那麼多意義,有路就自然而然地順著往下走。」
鍾毓怔忪。
她好像在哪裡看過類似的話——
說人生大多時候都是沒有意義,不要非要找意義。
或許吧,反正這件事她也只能順其自然。
鍾毓長睫微閃: 「你想聽我拉琴嗎?」
「嗯。」秦放道:「上次沒好好聽,可惜了。」
鍾毓眼睛都亮了:「那我拉給你聽呀!」
幾句話的功夫,摩托車已經到了巷子口。
秦放沒下車,只伸出一條腿支在地面上,待她站穩之後,才道:「好,那我今晚回家。」
鍾毓聽懂了,她重重的點頭。
直到目送秦放走遠,她才轉過身,腳步輕快的朝家裡走去。
次日早上九點。
小提琴準時響起,悅耳動聽的旋律穿過院牆,飄進隔壁院子裡。
耳朵捕捉到琴聲的那一瞬間,秦放登時睜開雙眼。
他昨晚回來已經十一點多了,洗了個澡躺到床上困的眼都睜不開,一覺睡到現在。
秦放翻身坐起來,踩著腳下的人字拖就往出走。門框邊上鑲嵌著一面長方形的鏡子,他路過時瞥了一眼,立刻頓住腳步。
鏡子裡頭的人上半身光著,眼下泛著青黑,臉頰壓出了涼蓆印,一夜過去,下巴冒出了短而堅硬的胡茬。他頓住腳步,低頭往下看,好麼,下半身還穿著一件花里胡哨的大短褲。
總之,完全的不修邊幅。
前將近二十年,秦放鮮少有注重儀表的時候,最多就是個乾淨整潔罷了。後來在汽修店當學徒,連這倆都顧不上了,經常穿著修車時候的髒衣服就往出走。此時此刻,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副尊容,有點那麼的見不了人。
秦放沉著臉又掉頭往回走。
他從衣櫃裡僅有的幾件衣服中扯出一件短袖套在身上,又拽了條牛仔褲穿上,囫圇洗把臉之後,才走到院子裡。
二樓走廊的上的女生雙眼輕闔,她頭微微側著,下巴抵著琴托,隨著琴弓在不同位置滑動,高低頓挫的樂曲飄蕩開來。
上回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秦放只覺得吵,滿腦子都是好夢被打擾了的怒氣,連帶著原本動人的旋律也變得嘈雜。
僅僅大半個月,他像是無師自通一般,懂得欣賞音樂了,甚至能聽出她旋律裡面的喜與悲。就比如現在,秦放就覺得這首曲子的作者在譜寫出這些旋律的時候,心情一定非常好。
秦放仰著頭,向來陰鷙的眉眼變得柔和,甚至帶著幾分笑意。
秦磊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麼幅場景。
他滿腹狐疑的走到秦放身邊,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待看到鍾毓時,瞬間心領神會。
他往秦放跟前湊,壓著聲問:「你上次問我巷子裡是不是新搬來人了,指的就是她,對不對?」
曼妙的樂曲被粗噶的聲音打斷,秦放厭煩的蹙起眉頭。他不咸不淡的瞥了眼秦磊,懶得吭聲。
秦磊卻很感興趣的繼續追問:「我聽人說,碰見你騎電動車帶著一個美女,也是她對吧?」
秦放終於有了反應:「關你屁事。」
擱在以往,秦磊這時候一般就偃旗息鼓了。但他今天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仍舊不依不饒的追問:「哥,你倆走的這麼近,你應該睡過她了吧?滋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