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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放被她莫名其妙的比喻逗得彎了下唇角。
車輛碾過一個水坑, 有些顛簸。
「坐好,馬上就到。」
「好。」
鍾毓縮回身子, 安安靜靜的坐了回去。
後半程路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氣氛安靜到冷寂。
這個小縣城對他們兩個人來說, 都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以至於踏上這片土地, 心裡就不由自主的沉重了起來。
奶奶家幾年沒住過人, 天又已經晚了,兩人決定明天一早回去, 今天就在縣城裡開了間房先湊合著。小地方的酒店住宿比不上大城市,設施什麼的都有些老舊, 空調也吹出一股腐舊的味道,好在床單什麼看起來還算乾淨,勉強能湊合一晚上。
鍾毓坐了一整天車,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進房間第一件事就是一頭倒在了床上。
秦放把行李歸置好, 又燒了壺熱水。
「鍾毓, 先別睡, 還沒洗漱。」
鍾毓眼睛都困的睜不開,黏黏糊糊道:「你先去。」
秦放無奈的搖搖頭,伸手在她鼻子上狠颳了下。
他簡單洗漱了之後出來,鍾毓還是那副樣子動都沒動一下,沒辦法,秦放只得把她拽起來,連拖帶抱的弄進洗澡間,然後倚在牆邊上,也不走,就那麼看著。
鍾毓多少瞌睡這下也沒了。
她站在原地,最後幾件衣服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兩手揪著衣角欲言又止的看著他。
「你不走嗎?」鍾毓咬著牙問。
「不走。」秦放說。
鍾毓一哽,氣道:「你不走,我怎麼洗啊。」
秦放眉稍一挑:「就這麼洗,我看著,萬一你睡著了我還能扶住你。」
鍾毓:「……」
她這才明白秦放的點在哪裡。
再三保證自己不會睡了之後,鍾毓總算是連推帶搡的將人趕了出去。原本只打算簡單沖洗下,等熱水下來的那瞬間,鍾毓卻舒服的不想出去了。
磨蹭了好一會兒,等她換上睡衣推門出來的時候,被外間的溫差凍的哆嗦了下。
定睛一看,原來是窗戶開著。
秦放正站在窗邊抽菸,他身上也只穿著單睡衣,整個人擋在風口,跟不怕冷似的。
聽見動靜,他回過身看了眼:「洗好了?」
「好了。」鍾毓一邊擦著頭上水珠一邊道:「冷不冷啊,別趴窗口了。」
「馬上。」秦放說著,將手指中夾著的香菸遞到唇邊猛吸了口。青白色的煙霧從薄唇中緩緩吐出,他將菸頭捻滅,衝著鍾毓勾了勾手:「過來。」
「幹嘛?」
鍾毓好奇著上前。
秦放卻不答。
一直等她走到跟前,才猛的伸長手臂將她整個人圈進懷裡。
鍾毓嚇了一跳,來不及反應就被他推到窗口:「秦放好冷啊啊啊啊——」
啊到一半,鍾毓突然卡停了。
她瞪大眼睛,從窗口往外望。
不知什麼時候起,夾雜著冰粒的凍雨停了,轉而被紛紛揚揚的雪花替代,鵝毛似的從看不見頂的天上斜斜的往下飄著,路旁的燈光一照,就更為明顯。
鍾毓的聲音上帶上了驚喜的意味:「什麼時候下的?」
「不知道。」秦放說。他洗完澡說過來抽根煙,窗一開就瞧見了。起先還有點小,結果越飄越大,路邊的綠植上已經覆蓋上了薄薄的一層白色了。
鍾毓整個人看的不願意走,甚至還想下去玩雪。
直到秦放告訴她,雪還沒積住,等明天一早起來整個世界銀裝素裹的,那才好看。到時候,他在陪她去玩。
鍾毓這才作罷。
方才還昏昏欲睡的,這下早就完全清醒了,整個人趴在窗前,哪怕凍的哆嗦都不肯走。最後秦放沒辦法了,抱起人往床上一扔,二話不說啪一聲關上窗。
「睡覺!」
「可是……」
鍾毓支起身子還不死心的想起來,剛說了兩個字,整個人就被壓進柔軟的床鋪里,餘下的事情便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了,只能乖乖任人擺布。
……
翌日醒來,已經快十點鐘了。
鍾毓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窗邊往外看,確定雪還在下,她這才開心了。
穿戴好之後兩人一起下了樓,這個時間早飯已經沒必要吃了,秦放找了家館子,兩人簡單吃了點熱氣騰騰的湯麵。
按照原計劃,他們今天應該去外婆家裡收拾收拾,然後把酒店的房退了搬過去住。只不過突如其來的一場雪讓他們不得不改變原本的打算。
想到這裡,鍾毓有些失落:「被褥什麼的都晾曬不了,潮的估計沒法住了。」
「沒事,我們可以現住酒店,但是家裡也要回去看看收拾一下。」秦放說:「不是打算今天上午還要去祭拜外婆麼。」
「嗯,要去的。」
鍾毓吸了吸鼻子,精神頭看上去好了些。
縣城的公墓在半山腰上,大雪封山,車子上不去,只能停在山腳,非要上的話只能靠步行。好在是個小山頭,走走停停的,個把小時也就到了。
鍾毓向來嬌氣慣了,今天愣是走的哼哧哼哧也沒埋怨半句。一直到站在外婆墳前,她憋了一路的眼淚才終於掉下來。
她哭起來的時候是沒有聲音的。除了□□了些,眼淚掉個不停之外,其餘的再也沒有了。秦放在邊上看的不落忍,乾脆別開眼,彎腰清理起了墳包上的枯枝爛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