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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沒吭聲,因為醉酒臉上浮起坨紅,眼底卻一片精明。
他先是冷笑了一下,又端起酒杯倒了口酒進肚,才道:「一萬。」
「一萬。」秦放複述了一遍,他額角青筋不自覺的跳動兩下,開口,聲音像是淬了冰:「你怎麼不乾脆去搶?」
第7章
秦放從十六歲輟學到汽修廠開始,每個月賺的錢都要上繳一大部分給家裡。
最開始當學徒的時候,一個月賺800,給家裡600。他不太願意回去吃飯,剩下的錢乾脆扣扣嗖嗖的自己撐一個月。後來還是老闆娘看不下去,讓森哥又給漲了二百塊錢的工資。森哥也給他點了個竅,說漲工資的事別給家裡說,能好給一點就一點,秦放日子這才能好過一些。
後來手藝精進了,工資水漲船高,秦放一直沒給家裡說他實際到手多少,只說每月工資三千多一點,給他們兩千。摩托車就是這麼著買下來的。
耗子總說秦家除了他剩下全是吸血鬼,秦放不愛聽這話,卻也心知這就是事實。
他們恨不得趴在他身上,扒開他的皮吃光他的肉喝乾他的血。
他也不是傻子,親疏遠近,心裡門清。
再者說,扔枚硬幣掉地上都能聽個聲響,錢給他們能帶來什麼?無非是變本加厲獅子大張口罷了。哪怕他能輕鬆拿出一萬塊錢來,他也不會給。
那句話說出來,周遭幾人都沒開口,溫度將至冰點。
秦放沒打算多待,起身從褲兜里掏出一疊現金放到桌上,垂著眼:「只有兩千,你們看著用。」
「兩千多?你打發要飯的呢?!」秦父冷眼看他,要錢要的理直氣壯:「一萬!少一分都不行!」
他聲音很大,吼的臉紅脖子粗,妄圖在氣勢上壓住秦放。可惜,秦放已經不是以前軟弱又心存幻想的人了。他看清了這人的本質,知道他的貪婪就是填不滿的無底洞。
秦放直起身,他比在場的所有人高,眉眼冷峻,五官鋒利的像一把刀,露在外頭的臂膀雖然算不上過分壯士,但線條緊實,肌肉蓬起,氣勢上壓他們整整一頭。
他壓低眉鋒,聲音森冷:「只有這麼多,不要就扔了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直接扭頭離開。
身後,秦父手掌將茶几拍了個震天響,驀地一下站起身,酒勁兒上頭,在原地晃了兩下才立穩。他哽著脖子,臉色紅到發紫:「秦放你個小畜生!翅膀硬了敢跟老子較勁了!看我他媽的不打死你!」
他徹底沒了神智,邁開腿就朝著秦放衝過來。秦母一向懦弱,嚇得邊哭邊喊,拖住他不讓他追。菸酒掏空了秦父的身體,年過半百的男人只剩下一具空殼子,半晌脫不了身,氣的一腳踹上了秦母的腿!
女人一聲悶哼,直接重重的坐在了地上。
原本作壁上觀的秦磊嚇得趕忙跑上去扶她。
秦父和秦放在他心裡都是渣滓敗類,兩個都死乾淨了才好,這個家裡如果說還有正常人,那就只剩下他和他媽了。
秦放已經走到院子裡了。
聽見動靜,他頓住腳步,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就這一瞬間的功夫,一個東西迎面擲來。秦放心下一凜,還沒來得及反應就下意識的往邊上閃了一步。緊接著塑料板凳擦著他眉骨飛過,一聲脆響過後,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眉骨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秦放寒著臉抬手抹了把,粘膩的血沾染在了指尖,紅的刺眼。
一番下來,動靜實在太過明顯。
鍾毓原本在房間裡躺著休息,聽見連串的響動,推門出來。
沒成想偏巧就看到了這麼一幕。
鍾毓僵站在二樓走廊上,大氣也不敢喘的看著隔壁院子,生怕自己稍不留神弄出點動靜,讓底下的人發現自己。
她並不是有意要偷窺他人的隱私。之所以站在這裡,是因為方才在房間裡聽見有人暴怒的叫秦放的名字,在她還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就已經從房間走了出來。
老天爺好像跟她作對似的。
她越是怕被秦放看見,秦放到底還是看見了她。
他視線掃過鍾毓的臉,停駐一瞬,然後挪開。
他眉骨處的血漬洇到眼皮上,沉沉的看向她時,眸光中戾氣盡顯,猶如羅剎。
鍾毓被他那一眼死死的定在原地,再不能動。
她眼睜睜的看著秦放抹了把傷口,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任憑身後的男人怒罵,女人啼哭。
他始終未看一眼。
直到他出了門,鍾毓才在恍惚中回過神。
她身體從小就弱,經常是得一場病要比別人多幾天才能好乾脆。自從前幾日中暑之後,她就一直在家休養,福利院也沒去成,秦放也再也沒見過。哪怕加了微信,除了轉帳收帳,他們之前再也沒有其他交流。
不曾想,再見面竟然是這麼一副光景。
鍾毓垂下眼,有點出神。
下一刻,她驀地抬頭,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忙跑回房,半分鐘後,手裡攥著創可貼急匆匆的出了門。
秦放已經走到了巷子口。
他半低著頭,腳步很快,一身戾氣快要凝成實質。
在聽到身後匆匆追來的腳步聲時,速度也沒有變慢一分半毫。
還是鍾毓小跑到他前頭,擋住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