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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毓自小就很乖,從不讓大人費心,她聽話和順,大人不讓做的事情幾乎從來不去做。
外婆深知她的脾性,向來也都信她。
老人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那就恭喜我們阿毓,交到了一個新朋友。」
鍾毓抿唇笑笑。
低下頭,藏起了眸中的歉疚。
—
縣城的生活安逸閒適。
除了拉小提琴和去福利院,鍾毓再沒有別的事可以做,如此這般,偶爾也會覺得有些無聊。
日子無波無瀾的又過去了幾天。
這天清晨,鍾毓正在院子裡澆花,外婆從屋子裡叫她,說是手機在震動。
鍾毓忙不迭放下水壺一路小跑回去,卻在看見微信來電的時候,躊躇在原地。手機在餐桌上放著震個不停,鍾毓站在邊上,美目清冷,卻半天沒動。
還是外婆在客廳里探出半個身子問:「怎麼不接電話?」
鍾毓這才猛的回過神,拿起手機。
對方打來的是視頻電話,剛一接通,父親面容便出現在屏幕里,他離攝像頭太近,鏡頭畸變,讓他原本就威嚴的臉看起來多了幾分怪異。
開口,沒有半句寒暄,直奔主題。
「又過了這些天,眼看著高考成績快出了,志願也快開始填報了,柯蒂斯的錄取通知還是沒有半點消息,鍾毓,你想好了未來到底該怎麼辦了嗎?」
該怎麼辦?
如果去不了柯蒂斯,還能怎麼辦。
讀央音就是她最好的結果了。
鍾毓掀開唇,聲音淡淡:「如果到了報志願的時候還沒有消息的話,我會選擇填報國內的音樂院校。」
鍾父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你心裡有譜就好。鍾毓,眼光不要太高,對自己的實力要有正確的認知。」
鍾毓喉嚨堵的難受:「我知道了。」
鍾父該說的已經說完了,他將手機轉交給鍾母。
女人一拿到電話,就先抱怨起鍾毓這些天沒有主動的跟他們聯繫過,連一個電話都沒有主動打來。
鍾毓說抱歉,以後會注意的。
母親又再三叮囑:「阿毓,你要注意安全,看見縣城那些小混混一定要躲遠點,聽見沒有?」
鍾毓避開她的視線,輕聲說:「我知道了。」
那端又絮叨了許久,才終於肯掛斷電話。
放下手機,鍾毓脊背汗涔涔的。她雙手死死攥在一起,哪怕指甲戳到手心發疼也沒鬆開。
過了好久,她閉上眼,深喘一口氣。
五臟六腑里的那種堵塞到難受的痛感才稍稍緩解了些許。
鍾毓緩慢走到院子裡,繼續給花澆水,只是心情再也沒了方才的歡愉。
她無論做什麼,做到哪種程度,在他們看來都是不滿意的。
哪她一刻也不敢懈怠,努力勤奮,仍舊敵不過他們輕飄飄的一句「對自己的實力要有正確的認識」。
鍾毓閉上眼。
她煩透了這一切。
等到花花草草喝飽了水,張嫂也做好了早飯。
桌上,鍾毓小口小口的抿著稀飯,總共沒喝幾口,她便說自己飽了。張嫂順嘴提起廚房裡的鹽快沒了,鍾毓當即表示自己去買。
拿起電動車鑰匙出門的時候,外婆起身送她到門口,狀似無意道:「阿毓,你來縣城是不是還沒去好好轉過,家裡沒什麼事,想轉的話你去轉一轉看一看。」
鍾毓知道,外婆看出了她情緒不對,有意讓自己散散心。
她從善如流的點點頭,說知道了。
巷子口的小商店就有賣鹽的,鍾毓卻沒去,反倒是騎著電動車跑了遠路,去縣城那間最大的連鎖超市去買,目的是為了打發時間,好舒一口氣。
推著購物車兜兜轉轉了一大圈,二層超市被自己來回逛了兩遍,車筐里始終只有一包鹽。轉第三圈的時候,她在賣酒的貨架前停了下來。
鍾毓從小到大入口過跟酒沾邊的只有酒心巧克力,雖然沒正兒八經的喝,但也聽過一醉解千愁、借酒澆愁的說法。站在一貨架的酒前,她猶豫再三,最終咬咬唇,壯著膽子拿了兩瓶。
付完帳到樓下的時候,鍾毓只覺得茫然。
要去哪裡喝?醉了怎麼辦?哦對,她連開瓶器都沒有……
她撐開袋子往裡看了半天,確定是真的沒有開瓶器,這意味著就算買了也壓根喝不到嘴裡。
鍾毓愣愣的發了會兒呆,沮喪的蹲下身,將頭埋進膝蓋里。
—
秦放從餐館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在路邊裝鴕鳥的人。
旁邊的森哥也瞧見了,當即撞了下他:「誒,路邊那個,那不是你鄰居麼?」
「嗯。」秦放應了聲。
「小姑娘是怎麼了?一個人蹲在那兒。」
秦放也不知道,他眯起眼往過瞧了下,擰眉道:「森哥,我過去看看。」
「去吧去吧。」森哥爽快道:「那我回店裡跟耗子去那邊,你忙完了回去看店。」
「成。」
送走森哥,秦放沒急著過去。他掏了根煙點燃叼進嘴裡。隔著一條馬路,他站在原地端詳了半晌,視線落到了她放在腳邊的購物袋裡——倆啤酒瓶的形狀隔著一層薄薄的塑料,特別明顯。
嘴裡的煙剩了半根,秦放捻滅扔進垃圾桶里,拖沓著步子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