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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頤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道,「父親,我聽人說,你們這裡經常食不果腹,是不是真的?」
唐宗輿點頭,「確實,為了戰爭,納粹把糧食都送往前線了。」
「那爸爸你每天都要去採石場工作?」
「倒也不是,只有缺少人手的時候。」
唐頤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拉住父親的手,道,「那每個星期我都想辦法來一次集中營,我會把給你的信件和乾糧藏在一個固定地方,這樣,我們就能取得聯繫了。」
「不行,」唐宗輿神色一變,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絕。
「可以的,爸爸,你要相信我。我會把食物藏在樹牌號碼1023的後面,我能力有限,這是我僅能為你做的一點事了。」
望著女兒渴望熱切的眼睛,他還能說什麼?唯有退步,道,「好吧。但是一定要小心。你說,我是你唯一的親人,同樣你也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不要讓希望磨滅。」
唐頤點頭,承諾,第一次做出的承諾,卻是這樣沉重。
還想再說幾句,這時外面傳來了交談聲,兩人的心口同時一緊。
唐宗輿伸手推了她一把,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那爸爸,你保重!」唐頤不想走,卻沒辦法,一步一回頭,眼裡裝滿了戀戀不捨。
唐宗輿向她揮了揮手,示意她不要在停留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她在心裡反覆對自己說道。咬著嘴唇一狠心,然後她打開後門,飛快地跑了出去。幸好夜色..降臨,為她做了掩護,一路上都沒有人看見。
想從原路繞回去,誰知道,剛走出牢房,就聽見了前方傳來交談聲。她心裡一驚,不由手腳發麻,想也不想就轉入了岔路中。這裡結構複雜,九曲十八彎,沒走幾步就迷了路,心裡正干著急,冷不防,後頭傳來了一個男人聲音,威嚴而不容置否。
「站住!」那人喝了一聲,冰冷的聲音像一把冰錐,剖開空氣向她刺來。
唐頤腳步一滯,心臟在停頓了一秒後,頓時狂跳了起來。
見她不說話,那人又問,「你是誰,在這做什麼?」
剎那間,腦中閃過一千種說辭。可是,當她聽到背後響起子彈上膛的聲音時,卻又緊張地失了聲。她張著嘴,說不出一個字,只感覺到全身上下一陣陣的痙攣。
原來,她的膽子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大,死到臨頭,她也會害怕。
「雙手抱頭,慢慢轉過來。」
冷冰冰的命令聲,叫人徒增恐懼,氣氛壓抑得令人無法尖叫。
唐頤咬著嘴唇,懷著忐忑的心情按他的要求照辦,以為自己這一次在劫難逃,在轉身的那一刻都不敢睜眼面對。
然而,並沒有槍聲,她聞到了一絲淡淡的菸草味。
男人帶著幾分驚訝,在那裡道,「怎麼是你?」
唐頤抖了下睫毛,睜開眼睛,這一刻,她也怔住了。沒想到,站在自己身前的這個人,自己竟也認識。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夠肥了吧。拆開來都可以當兩章了。
愛在硝煙下 第五十章 麵包房
庫里斯剛毅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露出了一抹驚詫,怎麼也想不到,時隔境遷,兩人再次重逢竟會在這集中營里。前幾天,他坐在車子裡路過廣場的時候,見到她的身影在眼底一晃而過,還以為是錯覺。沒想到,她真的來了德國。
「你怎麼會在這?」
和他雖是熟識,卻沒讓她有鬆口氣的感覺,反而將渾身的神經繃得更緊。唐頤壓下心裡頭的忐忑,挺起腰背,儘量裝出一副理直氣壯的口吻,道,「我,我是來送麵包糕點的。」
「哦,是麼?」庫里斯眯起雙眼,用尖銳的目光審視她,仿佛在衡量這句話有多少可信度。
他掃過唐頤的臉,只見她紅著雙眼,面頰上還逗留著淺淺的淚痕,仿佛不久前剛哭過,整個人顯得憔悴而又蒼白。他心口一動,不由向前踏近了幾步。
庫里斯本來就很高,再加上此情此景,更是像一座大山似的將她籠罩,帶來一種無法言喻的壓迫感,讓她情不自禁地向後退讓。
見他半信半疑的,她也不為自己辯駁,直接從口袋裡掏出證件遞給他。
他伸手接過,隨意地掃了一眼,似乎對此並不感興趣。目光轉了一圈,又重新回到她身上,一年多沒見,她除了消瘦,並未有太大的改變,仍是記憶中的模樣。
將證件還給她,他挑起嘴角,帶著一絲嘲諷,道,「看來這兩年,科薩韋爾將你藏得很好。」
唐頤抬頭望向他,昏黃的燈光下,那雙碧色的眼眸一閃一熄,如同鬼火,讓人心悸。現在的處境本就對自己不利,而他臉上的表情更是高深莫測,她不想挑起不必要的誤會,便為自己辯解道,「沒有,我和他早沒有聯繫了。」
聽到這句話,庫里斯揚了揚眉宇,心情莫名變好。
可唐頤卻截然相反,在這裡遇上他,純屬意外。想到兩人最後一次的見面,並不令人愉快,面對著他,還是心存芥蒂的,所以一舉一動都分外小心。
她低下臉,乾咳了一聲,啞著嗓子道,「沒事的話,我去工作了。」
剛轉過身,後面便追來了庫里斯的聲音,不冷不熱,卻威嚴十足,「站住,我允許你離開了麼?」
唐頤心一顫,摸不透他的心思,不敢冒然行動,只得不安地佇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