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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展笑顏,卻讓她背脊一陣陣的發涼,每一次碰到這個人,都代表一段厄運的開始。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絕不是一個好徵兆,心裡那種忐忑不安的感覺更為強烈了。
執起她那雙彈琴的手,他低頭,冰冷的嘴唇擦過她光潔的手背。那雙綠色的眼睛卻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閃爍出了令人心驚的色彩。
「唐小姐,很高興在這裡看見你。」他看著她,嘴角線條上揚,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簡簡單單一句問候的話,卻被他說得一語雙關。
他親吻過的地方有電流竄過,唐頤心悸,不知是因為他的話,還是因為他的觸碰。她勉強擠出一抹蒼白的笑容,在對方鬆勁之際,飛快地抽回自己的手。
寒暄之後,他不徐不疾地切入了正題,「我們在找人。」
「誰?」明明心潮澎拜,可回答的聲音卻是出奇的平靜。
「四個英國人。」
恐懼頓時鑽入了她的四肢八骸,伴隨著血液的循環,又一丁一點地滲進心臟里。不過短短几個字,卻刺激著她身體裡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事情,果然在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
她努力控制住激盪的情緒,深吸一口氣,道,「沒有看見。」
這張沒有血色的臉龐,看起來比平時更加白皙無暇,細膩淺薄的一層肌膚下,能清楚的看到青筋跳動。她就像那些做工精巧的工藝擺設一樣,讓他幾乎按捺不住心裡頭的衝動,想伸手去摸上一摸。
但,眾目睽睽之下,他最終還是忍下了這股衝動。雙手扣在皮帶上,繞著她走了一圈,道,「哦,是嗎?可是為什麼會有人舉報說,親眼瞧見他們躲進了音樂學院?」
心口再度一抽,可這回唐頤沒再退縮,因為她知道,事已至此,要麼放手一搏,要麼坐以待斃。於是,她一下子站了起來,不答反問,「這個教室一目了然,中尉先生,您覺得能夠藏人嗎?」
「唐頤小姐,」他拿那雙綠色眼睛仔細地審視著她,那目光尖銳如刀,似乎想判斷出她是否在說謊。
她勇敢回視。
那雙黑眼平靜無波,他看不出什麼端倪,話鋒一轉,鏗鏘有力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你彈奏的這首曲子是貝多芬的英雄,對嗎?」
她點頭,疑惑地看向他,一時搞不懂他說這話的用意。
「很好,人如曲名。」
他的視線在屋裡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室內的三角鋼琴上。唐頤心突然重重一跳,不由手腳冰涼,背脊冒出一陣又一陣的冷汗。
「想當英雄的人,都得付出代價。」
聽他這麼說,她下意識地走前幾步,挺身擋在他與鋼琴之前,臉上露出一股怒意,用適當的語調和音量責問,「您什麼意思?難道是在懷疑我窩藏了英國奸細?」
他低頭,看向明顯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唐頤,不置可否。
身高的差異,讓她有一點惱火,拉起他的手,在空間有限的教室里走了一圈,「那就請您看清楚,究竟哪裡藏了人。」
「這裡?」她打開櫥櫃,沒人。
「這裡?」拉開厚實的落地窗,沒人。
「還是這裡?」拖開桌椅,還是沒人。
她怒氣沖沖的樣子,讓他扯動了下嘴唇,臉上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神色。
見他的目光落在她牽著他的手上,她心一跳,急忙鬆了手。
庫里斯圍著鋼琴走了幾步,突然回過頭,再度向她望來。他直直地看著她,一瞬不眨,那雙原本就淺淡的瞳孔在陽光的反照下,近乎於透明,透出一種冷峻的殘酷。
他繞過她,走到鋼琴前,伸手撫摸了一下三角鋼琴的琴蓋。
「希望你沒有。」
看似隨意的一句話,讓她的心狂跳起來,似乎就要躍出嗓子眼。他明明沒對她動粗,也沒用刑具逼供,卻讓她如此深刻地體會到害怕的滋味。
唐頤咬著嘴唇,低下頭,在他強大的目光審查下,只能用躲避面對。他勾起嘴角笑了下,那笑容里包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裡面,帶著一點令人不安的曖昧。
庫里斯稍一用力,打開了琴蓋。
然而,裡面什麼也沒有,只有兩排琴鍵和琴弦。
士兵壓著幾個人走了過來,其中兩個男子衣裝普通,看起來法國人沒有多少區別,而另外兩個卻是唐頤的同學。
「報告,這兩個人在排演室的壁櫥里找到,如何處理?」
庫里斯的目光一轉,掃向唐頤。他意味深重地笑了起來,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自問,「是啊,怎麼處理呢?」
這雙眼睛是這樣清湛,卻讓唐頤感到由衷的恐慌,不只因為這綠光,而是因為這貪婪的凶光,仿若刀背上開了封的鋒刃,在她的臉上划來划去,帶來的不僅僅只是恐懼,還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痛意,就好像她的臉已經一刀一刀地,被他的目光切割得面目全非了。
她咬著嘴唇,心跳如雷,卻半個字也不敢再多說。
庫里斯笑道,「還缺兩個,看來得好好審一審。」
於是,命人將他們全都帶到了學校里的空地上。這裡花團綿簇,景致迷人,只是,這個時候,誰也無心欣賞。
他給自己點燃一支煙,隨著打火機啪嗒一聲響起,紅色的火苗竄了出來,心頭一亮,腦中也隨即閃現出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