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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那個聲音,不卑不亢地道,「我們這有一封發給您的緊急密函,請速去指揮部領取。」
「現在?」
「是的,現在。」
庫里斯嘴裡不說,心頭卻閃過驚疑,他是國防軍的軍警,和黨衛軍完全是兩條路子,他們好端端地為什麼發密函給自己?
「我知道了,你在樓下等我。」
那人腳跟併攏,行了個軍禮,便下了樓。庫里斯向外張望,確定外面沒了人影,才暗自鬆了口氣。
庫里斯低頭望向懷中的女子,只見她雙手擋在胸口,卻擋不住外泄的春光。纖細的身軀在空氣中顫抖不已,好似一朵雨後的玫瑰,嬌艷也脆弱。他不由嘆了口氣,這個黨衛軍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就差這麼一步啊,她就是他的了。不過,來日方長,他手裡捏著她的弱點,不擔心她會逃跑。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物,拂開她散亂在臉龐的頭髮,低聲對她說,「今天就當是定金,剩下的我們慢慢再算。」
沒了他的支撐,她身體一軟,靠著牆壁慢慢地滑坐了下來。看見庫里斯遠走的背影,唐頤驚魂未定,愣了半天才反應過自己竟又好運地逃過一劫。回想起剛才的種種,她又怕又羞,腿間似乎還逗留著那股灼熱感,烙痛皮膚。差一點,她就把自己賣了。可是,這本來就是一樁買賣啊,不賣自己,他又怎麼肯幫自己?
想到他還會回來的,剛才那樣的場景自己還會再面對一次,一種無助感深深地抨擊了她,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撿起衣服胡亂地裹住自己,她將臉埋在膝蓋之間,不由壓抑地抽泣起來。
***
庫里斯前腳剛走,一個修長的人影便從街角處走了出來,他正是相隔兩年,再度重現的科薩韋爾。
只見他穿著一身挺拔的黨衛軍制服,領子上各自繡著兩片橡葉,象徵著他至高無上的身份。他的頭髮如同他的人,梳理得整齊得體,深邃的藍眼閃爍出精湛睿智的光芒。他的左邊臉頰上有一條長長的疤痕,從眉尖一直延伸到嘴角,為他整個人增添了一絲陰鬱。淡淡的疤痕,遮掩了他原本英俊的面容,讓他看起來更加冷峻。
科薩韋爾從口袋裡掏出煙盒,見狀,他的下屬彼得立即踏前一步,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湊上去替他點燃煙火,同時報告,「這條大街已經封鎖了,巴特曼上尉是個意外。」
「這個意外可並不讓人愉悅啊。」科薩韋爾深吸了口煙,朝天吐出煙圈,眼底平靜地不見波紋。
聞言,彼得瞥了上司一眼,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他絕對了解,頭兒這是動怒了,他心裡突突一跳,忙解釋,「他們軍警有特權,不歸黨衛軍管轄範圍。而且,我們初來乍到,強龍不壓地頭蛇,最好還是不要硬碰。不然……」
科薩韋爾這麼聰明的人,就算他不說,也能明白。新官上任,又是從外地調來,諸多不服,需要慢慢整頓。他一口口地吸著菸草,抖落一地的菸灰,風一吹,煙消雲散。
彼得在旁邊等候了一會兒,見上司一直沉默寡言,實在忍不住了,便問,「您不上去看看嗎?」
他這才抬起頭,目光停留在二樓的窗戶,不輕不重地說了句,「上去看過了。」
「那她……」
「她不知道是我,我冒用了你的名字。」
彼得吃了一驚,不由追問,「您這是為何?」
科薩韋爾嘴裡沒答,心裡卻想,這個東方姑娘看上去柔順溫和,可骨子裡不失剛烈倔強,自尊心又強。會答應庫里斯這種要求,實在是窮途末路,被逼得走上了絕路。做出這個破釜沉舟的決定,只怕不亞於讓她自裁。陷在這種尷尬的狀態中,以她的脾性,即便他挺身出現,在關鍵時刻英雄救美,她也未必會感激自己。反而被他看到了她最難堪的窘狀,恐怕心理會產生陰影,從此見他避而遠之。他處事向來謹慎,對於一些不在意的小細節也能尋幽入微,更別提這一次的對象是她。那一別,整整兩年,在前線上每一晚的煎熬,夢中都有她的影子。踩在別人的屍體上,終於換來這一刻的重逢。等了那麼久,他自然是更加的步步為營,容不下半點蹉跎。
彼得看著上司的側臉,雖然看不透他此時的想法,卻也知道他對這位亞洲小姐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兩年前,他追去馬賽,明知道那位英國空軍的存在,卻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縱虎歸山。這麼做,當然不是為了德英友好關係,而是因為她。他收到密報,得知唐宗輿拒絕歸順汪偽政府,而鋃鐺入獄。當時,拘捕的名單上也有唐小姐的名字。於是,頭兒再次動用關係,不惜和他討厭的人合作,才算保住了她。
沒有地方比黨衛軍的監獄更安全,本打算讓她在那暫時避一下風頭,等安穩下後,再將她提出來。可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想不到,一個月後,軍部重新部署,將他們這一干武裝黨衛軍統統換防去了列寧格勒救援。
這一仗,只有打過的人才能體會個中酸苦,就是說一腳踏入地獄也不以為過。曾信誓旦旦地揚言要創造奇蹟,結果,他也確實做到了,硬拼著一條性命將這個不可能實現的誓言給兌現了!只不過,這背後的代價也是慘重的。一支部隊五萬人馬,浩浩蕩蕩地東上蘇聯,最後倖存的就三千餘人,而蘇軍是全軍覆滅。
死去的戰士,成了他們譜寫光輝戰史的墊腳石。凱旋柏林之後,老百姓聽到的只是勝利的喜訊,而當權者關心的只是活著的人,和插在地圖上面的納粹軍旗。那些犧牲了生命的戰士們,在被授予鐵十字後,便再無人問津,從此成為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