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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心裡的驚疑,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唐頤解釋,「什麼相信我?我們並不熟悉。」
他淡淡地笑了笑。
我們並不熟悉……這只是她的想法而已,事實上,這雙明亮的黑眼睛,早在幾年前已刻在他的腦海中,深深的,抹不去。以至於幾年過去,他仍然能在人海中一眼認她出來,和她的緣分豈止起源於法國?
他一直記得她,不過是她忘了他,也是,在這西方國度里,記住一個東方人不難,但要她一個東方人在這麼多金髮碧眼中認出他,確實不易。
不過,忘了也罷,來日方長,就讓他們始於初見,重新認識彼此。
唐頤盯著他唇邊的笑容,有些失神,很多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她不知道他為什麼對自己特別關注,也想不明白,這個血統高貴的日耳曼少校為何對自己如此和善。她更搞不清楚的是,他究竟是和善,還是偽善?因為區分不出,所以只好當一隻機警的兔子,隨時做好逃跑的準備。
他站在原地看著她,既不搜查廁所,也不放她離開,唐頤猜不出他的意圖,心裡的不安更強烈。清了清嗓子,正想說什麼打破沉寂,這時,走廊上有人來了。
彼得.特里爾,他的副官。
看見唐頤,彼得一怔,但隨即道,「少校,音樂會就要開始了。」
科薩韋爾點了下頭,卻轉過身體,對著唐頤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唐頤不解,這是為何?
她還沒啟口,彼得就替她將疑問提了出來,「少校,您帶著她去那,恐怕不太方便。」
這話雖然說的婉轉,但唐頤還是能聽出來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說,那裡都是納粹高官雲集的地方,您帶著一個東方人去幹什麼?
科薩韋爾自有打算,鎮定自若地道,「很多事情還在追查中,她對我很重要,暫時先留在身邊,免得一眨眼她又溜了。」
這話說得模稜兩可,彼得自動代入到最近發生的幾宗異黨案中去。作為他的心腹,跟了他很久,知道事出必有因,所以不再多嘴。
反倒是唐頤,越想越覺得他的話中有話,似乎一語雙關地在暗示她些什麼。
三人走出走廊,向看台走去。
舞台上已經拉開了帷幕,主持人在致辭,除了守崗的士兵,很少還有觀眾在外面逗留。科薩韋爾的位置在三樓右側的一間雙人包房,這裡望出去有點偏,並不算正席,不過以他的軍銜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彼得替他們開門,科薩韋爾側轉身,卻讓唐頤先進。
這時,旁邊的包房傳來說話聲,隨後轉出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看軍裝上的領徽,軍銜不低,大概是個上尉之類。不過,他的長相就……和英氣逼人的科薩韋爾相比,差了不止一個級別。
儘管他外表不濟,但女伴卻尤其出眾,穿著紫色的晚禮服,金髮高高盤起,尤其那雙眼睛,藍得幾乎能滴出水。
「馮.德.拉葉少校!」那上尉看見他,立即用誇張的語調打了個招呼,大步走過來就想給他一個擁抱。
科薩韋爾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避免和他有任何身體接觸,禮貌卻又疏遠地道,「抱歉,我有潔癖,不習慣和不熟悉的人太過接近。請您見諒。」
沒想到他會說的那麼直截了當,那人臉上掛不住,面色一陣白一陣紅,十分尷尬地放下手,訕訕道,「真難得,我會這遇到您。您知道,當我得知您的觀眾席就在我隔壁時,我有多高興。出來看了好幾次,都沒見到您的大駕,我還以為今天您不會來了。」
科薩韋爾笑笑,「有事耽擱了。」
說完這句,與他再無交集,便轉身入席。
誰知,上尉卻叫住他道,「上次和您說起的事……」
科薩韋爾打斷他,道,「音樂開始了,我想先安靜地欣賞一會兒音樂,可以嗎?」
他臉上倒是沒呈現出什麼不悅,但上尉還是不由自主地出了一頭冷汗,忙道,「可以,當然可以。」
於是,科薩韋爾走了進去。
彼得替他關上包廂大門,向上尉行了個禮,走了。
等走廊上沒外人,上尉才收起笑容,面色變得很是陰鬱。
「他是誰啊?看軍銜也不比你高,你為什麼要對他這樣低聲下氣?」
上尉道,「你懂什麼,他是不算什麼,但是他的家族可是赫赫有名的馮.德.拉葉。我的紅酒生意一半貨源,來自於拉葉酒莊,他一句話,就決定了我半年的銷售額,你說我要不要低聲下氣?」
女伴被他這麼一堵,有些不開心,撅起嘴巴,反駁,「既然他來頭這麼大,怎麼找個女伴卻是東方人?」
經她這麼提醒,上尉才反應過來,忙叫來自己的手下,道,「克勞斯,給我去查查那個東方人是什麼來頭,和他有什麼關係。」
下達完命令後,他隨即在心裡又暗暗地加了一句,最好是有什麼關係,這樣拉葉就有把柄被自己握在手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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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會如火如荼地進行,一切進行順利,預期中的爆炸並未到來,似乎導師他們改變了主意。不過,也或許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若是無知也就算了,可偏就知曉了他們的預謀,這口氣總鬆懈不下。
目光不經意地一轉,看見少校的側臉,他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在笑。她暗自心中腹誹,這是音樂會,又不是滑稽戲,有什麼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