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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委屈之餘,還有一種傷心。
見寶貝女兒神色不對,唐宗輿放下手頭上的事,立即也跟了上來。他敲了下門,得不到反應,索性自己開門走了進來。
唐頤撲倒在床上,一張臉埋在被子裡,一動不動的,既不發脾氣,也不哭鬧。
他拍了下她的手臂,問,「依依,怎麼了?」依依是她的乳名,唐宗輿一共才這麼叫過她幾次,其中一次是在她母親去世之時。
唐頤動了□體,緩緩地轉過臉,問,「父親,你為什麼收留那個英國人?」
他微微一怔,隨即回答,「自然是政治原因。」
見父親閃爍其詞,她一咬牙,直言無忌,「你有沒有出賣他?」
唐宗輿不知前因後果,見她問得唐突,料想十之八.九是和那位英國上尉有關聯,而且情況恐怕很不妙。暗自猜測著可能發生的事情,一回神,撞見女兒疑心重重的臉,便沉穩地道,「沒有。」
「那為什麼他的同僚會被納粹抓走?」
原來是為這事!他一時不語。
而父親的緘默,讓唐頤更加深有懷疑。
女兒在情緒上,唐宗輿知道自己說什麼她都未必肯聽,只能等她冷靜下來,再做解釋。於是,他拍了下她的肩膀道,「依依,無論爸爸做什麼,都是在為你的將來考慮。」
唐頤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發呆,時間一晃,便是傍晚時分。唐宗輿知道她心情不佳,也沒叫她下樓用膳,而是在門口放了一個托盤,碗裡是幾樣平時她最愛吃的小點心。
她不由暗嘆一聲,這一邊畢竟是骨肉相連的至親,而另一邊……想到麥金托什對自己的指責,心裡像是被什麼鈍器扎了一下,沒有尖銳的刺痛,卻淺淺、淡淡的,不容人忽視。第一次,拿自己的真誠換傷心。
收拾起殘缺的心情,決定去洗個熱水澡,一切重新開始。
在浴缸里放了足夠的熱水,又倒了一點玫瑰花的香精進去,用手和了和,一陣陣幽香輕飄而出。她脫了浴袍,一步跨進去,水溫剛剛好,氣霧繚繞,她深吸一口氣,讓胸口的鬱悶隨著血液的循環,一點點地消失不見。
掬起一把泡沫,隨口一吹,一堆泡泡四處飛散。身體向下一滑,後腦勺枕在浴缸上,閉目養神。大概是熱水太舒服,靠著靠著,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唐宗輿在樓下花園修建枝葉,突然路邊傳來了一陣驚人的汽車引擎聲。他從花圃中抬起頭一看,神色剎那一變,來的是德國國防軍的一支小分隊。四輛三輪摩托,兩輛軍用裝甲,加起來少說有二十多人,氣勢洶湧。
怎麼來的如此之快?他暗忖,按科薩韋爾的暗示,應該還有一段時日可以拖延。
心裡雖是烏雲密布,臉上卻未曾展露出一丁一點,反而擠出一個笑容。他放下花剪,拿起布塊擦了一下自己的手,從容不迫地走了過去。
車門一開,一隻黑色的圓頭軍靴率先踏了出來,緊接著一個軍裝筆挺的男子從車裡鑽了出來。
唐宗輿看到此人,不由眉頭一緊。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仍然記得他,是那個將女兒關在雞籠里的納粹中尉。他顯然已經升了官,成為堂堂上尉。只是,不知他這時來到此處,是何目的。
庫里斯四目掃過他身後的建築物,最後停在他身上,道,「您是唐宗輿?」
他回答的不卑不亢,「正是在下。」
「有人舉報你在這棟房子裡窩藏了一個英國人,」庫里斯停頓了下,又補充道,「一個英國空軍。」
唐宗輿在吃驚的同時,心裡一松,原來是沖這事而來,幸好只是……這事!
他鎮定自若地道,「您恐怕是弄錯了吧?我們來自於中國,向來遵紀守法,低調安靜,怎麼會和英國有所牽扯?」
庫里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拔出手套,脫下來塞入口袋,道,「日本侵略中國,又將成為我們的同盟國,你們中國人難保不會有一些其他的想法。」
聽他這麼說,唐宗輿也不動氣,乾笑幾聲,「這只是您的臆想,我們還是憑證據說話。」
他也跟著笑,「這不正是我來這的目的?」
唐宗輿收起笑容,正色道,「您想搜查這,就先出示搜捕令。」
「哦?需要這玩意麼?」顯然他是第一次聽說。
「使館重地,代表的是一個國家的尊嚴,神聖不可侵犯,非本國人無邀請不可擅闖,否則後果自負。」
唐宗輿說這番話是可謂是疾言厲色了,但庫里斯卻表現地風輕雲淡,一臉滿不以為然,「您看,我帶了一支部隊,您覺得能阻止我嗎?」
「不能。」唐宗輿神色一變,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微笑,「所以,您真要硬闖,我也無力阻攔。不過,請您想一想,要是沒捉到英國奸細,您的後果會怎樣?」
庫里斯踏進去的腳步一滯,轉過頭,那雙綠眼閃爍出驚心的光芒。但,唐宗輿不是唐頤,不吃他這一套,對方越是施加威脅,他越是表現沉著,讓人看不透,反而不敢輕舉妄動。姜,到底還是老的辣。
庫里斯顯然不願為了這件小事兒丟官降級,想了想,做出退步,「好吧,使館可以不搜查,但是您的私人住所,總不是國家領地,不需要搜查令了吧?」
聽他這麼說,唐宗輿暗地裡詫異,為什麼這人會如此執意要搜查他的家?看他的樣子,倒是有點醉翁之意不在酒,可除了那個英國人,還有什麼能引起他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