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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圖卡獲得了短暫的勝利後,隨即又陷入了被追逐的困境,新的一輪空中激戰拉開了帷幕。和這些龐然大物相比,血肉之軀實在太過渺小,炸彈接二連三地投落,連大地都為之震撼。大樹倒塌,地面在劇烈的震盪中,裂開了一條縫,唐頤腳底一滑,幾乎掉進這黑洞洞的縫隙中。幸好庫里斯在她身邊,千鈞一髮之際,緊緊地將她拽住。
激烈的空戰讓庫里斯顧不上再耍嘴皮,環視四周,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藏身處,便問,「你家房子下面有地窖嗎?」
唐頤心裡還憋著氣,可性命攸關,又不能賭氣不理他。無奈之下,只得鐵青著臉,胡亂地點了點頭。
夜戰正打得火熱,德英雙方在空中的對峙,讓地面萬物成了替罪羔羊。接連不斷的轟炸、墜落的戰機、互不示弱的追咬,以及那舔亮天空的火苗,紛紛組合成一曲壯觀的交響曲。第一次親眼目睹戰爭的慘烈,唐頤被震懾了,怔怔地望著遠方的城市。房子就像一堆積木般的倒塌,甚至在瞬間被夷為了平地,多少條曾經鮮活的生命被壓在底下,如過眼雲煙。
庫里斯畢竟是個軍人,見多了死亡,對此不為所動。看準一個時機,他拉起她,在爆破聲中狂吼,「現在,跑!」
他緊緊地拽著她的手,穿梭在槍林彈雨下,越過花園,跑回快成廢墟的洋房,躲入地窖,一系列的動作一氣呵成。外面已是天翻地覆,兩人下樓的時候,地面劇烈的一震,整棟房子連帶著地窖都一起晃動起來。唐頤沒站穩,一個跟頭滾了下去,拖著庫里斯一起,從第一階樓梯滾到了最後一階。
她倒抽口冷氣,全身的骨架都快散了,尤其是壓到了腹部的舊傷,隱隱作痛。庫里斯的狀態更悲慘,被她壓在下面,唐頤倒是沒什麼重量,只是那凹凸不平的台階,夠他受罪。
她趴在自己胸口,驚魂未定,他扯扯嘴角,露出個笑容,道,「你看,我又救了你。這一下,就當是彌補我剛才不動腦子說的話。」
唐頤拒絕他的道歉,所以並沒出聲,拉緊浴巾將自己裹住,遠遠地站到一邊。
庫里斯也跟著起身,活絡四肢,順便查看這個陌生的環境。
這個地方本是科薩韋爾的酒窖,後來戰爭開始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走去,便將其改成了防空洞。他似乎算準了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提前做準備,這裡有酒、有乾糧、還有一些簡單的居家設施。
唐頤找到合適的衣服換上,不用再赤身*地面對這位瘟神,頓時感覺安全了許多。
見她沒有皮膚露在空中,庫里斯不由惋惜地吹了聲口哨,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道,「看來,科薩韋爾這小子很有先見之明。」
她沒理他。
庫里斯四周逛了一圈,最後在一排架子前站定,上頭擺放著各種不同品種的酒。他投去幾眼,忍不住讚賞起來,「1921年的波爾多,1901年的雪莉,1893年的白蘭地……嘖嘖,科薩韋爾真是一個酒痴。」
見他拿起酒,想要打開,唐頤頓時沉不住氣了,幾步走過去取過他手裡的酒瓶,放回原處,道,「不問自取就是偷。」
庫里斯手裡落了空,便抱胸,道,「我救了你好幾命,送一瓶酒給我也不過分,更何況,科薩韋爾早去天堂了,沒人品嘗也是浪費。」
唐頤不想和他辯論,冷冷地拒絕,「總之,這瓶不行。」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厚著臉皮道,「那就換一瓶,我對酒不挑。」同時,在心裡補充了一句,反正這個地窖里的都是珍藏,隨便來上一瓶,都是享受。
庫里斯眼珠子四下一轉,又挑了一瓶白葡萄酒,1943年的雷司令,「萊茵地區的出品,這個我喜歡。」
唐頤伸手攔住他,堅定不移地喝了句,「不可以。」
難得他心情不錯,也不和她爭執,爽快地放回去,繼續找目標。結果,他接連挑了幾瓶,她都以各種理由阻止。庫里斯索性不選了,靠在酒架子上,道,「你說,哪瓶是可以的。」
她抿著嘴,不答。於是,他又道,
「這些酒不喝太可惜了,哪天一個炸彈下來,都化為粉末,還不如現在給我喝了,也不枉費釀酒人的一片心血。」
唐頤對酒不在行,對她而言,這些酒的價值在於,它們是科薩韋爾留給自己最後的紀念,自然是不能給庫里斯糟蹋。她捏緊拳頭,吼道,「不行。」
見她唧唧歪歪地百般阻撓,庫里斯終於沒了耐心,乾脆不去理她,逕自取了一瓶出來,拔了木塞,直接仰頭一口,連杯子也省了。
「你……」她氣得渾身發抖,一把將酒搶過來,可惜塞子已經被他拔了,回不到原始狀態。
庫里斯挑釁地揚眉,伸手又去抓了另一瓶,同樣地拆封,往嘴裡灌。
唐頤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皺起眉頭,嫌惡地道,「你真是一個粗人,粗鄙,無恥!」
他不以為然地聳肩,「粗鄙也好,無恥也罷,反正我就是這麼一個人。」
第七十九章 說了再見
十個小時後,轟炸停止了,斯圖卡終於將這些入侵者趕出了德國領土,同時卻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兩人重新爬出地面,別墅被火燒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幾堵牆壁還巍然矗立著。唐頤望著眼前的斷壁殘垣,止不住的淚水向下流淌,科薩韋爾留給自己的最後一點記憶,也隨之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