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頁
聽她抱怨,露西倒是提起了興致,問,「是為了多一個人幹活?」
緹娜難得沒爭論,點頭表示贊同,「父親失蹤,我又要上學,家裡確實沒什麼幫手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是哪來的?你們就這麼留她下來,也不怕她身份有異?自從水晶之夜後,黨衛軍抓人可沒手軟。」
「她說自己是法國來的僑民,和家人走散了,身上倒是帶著身份證明。我媽也拿去警局驗證過,說是沒問題。」
「可聽上去還是不靠譜,難道你不打算問個清楚嗎?」
「問誰?唐頤嗎?」
「唐頤。」露西跟著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緹娜嗯了下,接著道,「我問過她。可什麼都問不出,她就跟失憶了似的,只肯說自己的名字。」
露西嘖嘖有聲地搖頭,「真神奇。我們這樣的小城市竟然會出現東方人。」
「我瞧過她的身份證明,簽發地確實在巴黎,好像還是某國大使的直系親屬。」
「大使?日本嗎?」在眾多亞洲國家,她只聽說過這個。
「中國。」
「在哪?」
緹娜其實心裡也沒底,但為了顯示自己比較懂,便接口道,「日本旁邊的某個小國家吧。」
中國人,還是大使?怎麼會出現在他們這種小城鎮呢?不過,這裡離柏林倒也不遠,沒準從那來的。
兩人聊了幾句,露西打了個哈欠,露出了疲倦,最後總結性發言,「我的第六感告訴我,這女的有問題。」
「會有什麼問題?證件都被驗證過。」
「不是說身份,我是說這個,」說著,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你看見過有誰抱著貓半夜坐在窗邊發呆?」
緹娜立即會意,哈了聲,帶著嘲諷,「也許她本來就是個怪胎。」
夜深了,經過一番激烈的討論後,語調漸漸沉了下去,兩人先後墜入夢鄉。
***
唐頤白天在麵包房裡工作,傍晚下了班,還要替這對母女當傭人。尤其是緹娜,總是對她呼來喝去,很不客氣,從骨子裡,壓根兒就沒看得起她。
這個家雖不富裕,但緹娜是獨女,以前男主人在的時候,小公主似的慣著,長大後性格難免任性。再過幾天就是她十八歲生日,在同齡人中,出落得也算是標緻可愛。金髮碧眼,身材高挑,胸大臀圓,倒是很符合他們歐洲人的審美標準。
本來就有些脾性,再加上在學校里頗為出挑,眾人的讚賞讓她更自以為是。走路時總是昂著頭挺著胸,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樣,仿佛她不是麵包房女主人的女兒,而是某王室的後裔。
她是祖國培養對象,根正苗紅,特別是加入了青年團,在唐頤面前擺出的那一副高姿態更為明顯。
自從緹娜和小夥伴們去了黨衛軍設立在市中心的總指揮部參觀後,學校里的那些小男生們突然變得幼稚而不值一提,她遠大的理想是有一天能嫁給黨衛軍的軍官,哪怕只是一位下士也行,因為那身筆挺的軍裝,以及令人聞風喪膽的名聲,足夠令她神魂顛倒。
緹娜從小就知道自己要什麼,一旦確定了目標,就會盡最大努力讓不可能變可能。她先是看中了露西那在黨衛軍分部辦差的大哥,可惜他去年結婚了,新娘自然不是她。接著又想勾搭她二哥,眉來眼去幾個星期,好不容易有點苗頭,什麼還都來不及開展,結果一道軍令下來,就將他招去了前線。現在,只剩下露西最小的哥哥,對她倒是緊追不捨,可就是緹娜看不上他。都快十八了,卻還不務正業,既不當去當兵,也不上學,整日喝得爛醉如泥,和一些街頭混混在一起。去年軍隊招兵時,好不容易招上了,誰知,關鍵時刻砸了市長大人的車,最後軍隊沒去成,反而被關進了監牢。
她也納悶,自己長得這麼水靈,城裡那麼多英俊的長官,怎麼就一個也勾搭不上?不過,她到底是祖國的未來,真用心還是有機會的。比如學校組織的各種聯誼會,各種演講會,各種參觀實習,還有各種比賽……偶然,也能遇上一些年齡不算很大的軍官前來參加觀看。
唐頤剛送走店裡的客人,便將這位雅利安小姐給迎來了。
她闖進屋子,氣呼呼地將蛋糕盒子往桌子上一放,叫道,「你做的是什麼?這麼難吃,連狗都嫌棄。」
唐頤掀開食盒,挑了一點蛋糕放嘴裡,嘗了下,語氣淡然地道,「我按照你給我的食譜做的。」
緹娜一聽,更怒,「你的意思是,是我搞砸了自己的派對?」
唐頤還有一堆事要做,沒心思和她爭辯,回到座位前,將肉卷拿出來一點點填上。
見她專注於工作,對自己不理不睬的,緹娜跺跺腳,伸手走到她面前,一巴掌拍掉她手中的肉卷,道,「不是說了讓你好好做。弄得這麼難吃,這是故意讓我出醜,你知道今天誰來了我們的派對?總指揮部的中校,全魏瑪最大的官兒,長得也一表人才,好不容易有機會套近乎,可……你太讓我丟臉了!」
「對不起。」
「光用嘴巴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你現在就給我去找他解釋,解釋清楚!!」
唐頤放下手中的工作,抬頭看她,語氣平靜地道,「緹娜,你快18歲了吧。」
話題轉得太快,她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