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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撲了個空,摔倒在床上,機靈地一翻身,支起半個身體。腆著臉,在那恬不知恥地道,「多謝你這幾天的配合,所以我決定以身相許。」
唐頤窩了一肚子的氣,板著臉,在那連連冷笑,「你是皇家空軍上尉,又是英格蘭普利茅斯的伯爵,一聲令下,小的豈敢不從?」
麥金托什忽略掉她的冷嘲熱諷,一本正經地給她糾錯,「是侯爵,比伯爵高了不止一個層次。」
本來心裡就夠火大,現在更是被他不以為然的態度逼出了所有的情緒,她拍案而起,怒道,「管你伯爵侯爵,總之,是你害我有家歸不得的!你們大英帝國不是殖民了大半個地球很了不起嗎,為什麼還要拿我這個小女人當盾牌?還有,我警告你,不准沒事再拿槍指向我,這槍是用來對付德國人的,不是我!從在歌劇院開始,一直到現在,我已經救了你不知多少回了。我也不指望你知恩圖報,就希望你趕緊滾回你的大英帝國,別再來擾亂我的人生了。」
麥金托什被她這麼一吼,不但沒生氣,反而笑了起來,順勢握了下她的手,道,「你和我一起回英國吧。我當你的保護神。」
唐頤一怔,隨即甩開他的手,鼻子朝天地哼了聲,「誰稀罕!」
「稀罕的人很多,在英國能排成一個連。」
虧他在這樣的處境下,還能面不改色地談笑風生,唐頤也挺佩服他的。不再理會他,轉身整理行李去了。
見她苗條的身影不停地在眼前晃動,想到兩人分別在即,這一別,也許這輩子都遇不上了,心裡不由傷感。
一個衝動,他走過去,從後面環住她的腰,將她緊緊抱在懷裡,道,「我是說真的,跟我一起走吧。我保護你一輩子。」
唐頤扭了扭身體,將他擺脫,皺著眉頭轉身。本以為他又在拿她開玩笑,正想斥責幾句,可沒想到麥金托什臉上的表情卻是出奇的認真,竟沒半點逗笑娛樂的意思在裡面。見他說得如此嚴肅,她不由自主也認真考慮起這個建議來。
「你說你會保護我一輩子?」
「是。」
「這算不算是承諾?」
他點頭,說得鏗鏘有力,「是的,是承諾。」
她看了他許久。在她的目光下,他竟然有些緊張,心砰然直跳。
「我……」
大概是怕她拒絕,搶在她把決定說出口前,麥金托什伸手點住她的嘴唇。拂開她擋在額頭上的劉海,低頭在上面吻了一下。
「不要急著回答。反正我們還有時間,你可以再仔細考慮一下。但就我個人而言,我是真心希望,你跟我走。」
她抿嘴沉默。
他知道這是個抉擇,並不是那麼容易能夠做出取捨的。很多事情,只有讓她自己決定,將來無論好與壞,她才不會怨他恨他,讓這成為兩人矛盾的爆發點。所以,這個話題,點到即止。
唐頤悶頭將東西整理妥當,見天色還早,便獨自牽了狗出門。出去散散心,順便給父親發份電報。就算收不到回執,至少也要讓他了解自己的現狀,不必為此擔憂。
自離開楠泰爾,心中總隱隱不安,一方面是不知道唐宗輿在巴黎的現狀如何;另一方面,庫里斯被她擺了一道,找不到自己,是否會去使官找父親的麻煩。還有科薩韋爾……他背上的那些傷口也應該癒合了吧。
邊走邊想,不經意地路過了一家花店。她停了片刻,腳步一轉,走了進去。給自己買了一束玫瑰,回家的時候,本想去街心花園逛一圈,誰知,到處都是穿著制服的德國人。以前看見他們一點也不害怕,現在碰到了,就和老鼠見了貓似的,心虛得很。
想到家裡那位皇家上尉、世襲爵爺,頭更痛了,對她而言,他的話並不是全無吸引力的。這麼多天的坦誠相待,自己確實也有那麼一點喜歡他,只是,這麼點喜歡還不足以讓她放棄一切,遠渡英國。
麥金托什明示暗示,曾不止一次地向她表達過喜愛之情。說真的,如果她孑然一身,那麼跟著他去英國,未嘗不是個良選。可問題是,她的父親還在巴黎,父慈子孝是中國的傳統,她怎麼可能丟下父親,獨自去逃命呢?
他作為一個獨立自主的西方人,是不會明白中國人的保守思想。那種父母與孩子之間的牽扯,一輩子也剪不斷,活著是為了別人而活,擺在第一位的永遠是如何去取悅別人,而不是如何讓自己更開心。
牽著狗在外面溜了一圈,回到小旅館的時候,門外停著一輛插著納粹萬字旗的轎車。她站在車子後面,望著這個車牌號碼,暗忖,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裡看到過……
看得太專注,沒注意前方,不料迎面有人從旅館裡走了出來。一不小心,兩人撞到了一起,她手裡的花朵散了一地。
唐頤驚魂未定,下意識地抬頭望去,還沒來得及看清面容,就被對方領口上的閃電標誌閃花了眼。她心一跳,也顧不得去撿花,一把抱起狗,說了句對不起,匆匆地走了進去。
彼得張了下嘴,那句等等始終沒有說出口。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然後,快步回到車前,拉開了后座車門。
一個棕發男人從車中踏了出來,他的身材原本就高大挺拔,再配上那一身的灰色軍裝,看上去更是氣宇軒昂,盛氣凌人。
「是這裡?」他抬頭望了眼旅館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