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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斯接過白蘭地灌了口,故意大聲嚷道,「怕什麼,這不過又是個企圖逃跑被我擊斃的蠢貨。」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嘟囔,這時,不遠處的車門打開了,走來一名軍官。不同於看守的黑色制服,他穿著一套墨綠色的軍裝,不管是裝扮還是肩章,都顯示出和他們的不同。
他不但級別高出了一大截,就連身形也異常高大魁梧,這一路走來,衣袂擺動,步伐沉穩幹練,看起來氣勢十足。
不多久,漢斯還表示出對這人的不屑,可現在這些表情全都化作了奉承,趕緊伸手遞過白蘭地,道,「上尉先生,您怎麼下車了?」
他伸手推開酒,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了香菸,在嘴上塞了一根。
見狀,漢斯急忙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上。
上尉吸了口煙,然後側過頭,朝著唐頤所在的地方噴出煙圈。從這個角度望下去,唐頤將他的臉看得一清二楚,整個人仿佛被釘住了似的,手腳發冷。全身上下,唯一在動的就是胸腔下的心,仿佛在這瞬間,全身的血液一下全都涌到了頭頂。
這才相隔幾天,他們又見面了。
上一次見面在集中營,這一次還是在這。短短一星期,庫里斯依然一如既往的容光煥發,棕色的頭髮打理的一絲不苟,一雙碧綠的眼珠子沒有酒精的侵染,顯得異常透澈精湛。這裡的樹木都被砍伐了,燦爛的陽光大片大片地灑在他身上,將他的輪廓完全融合在光芒里,看上去更加英姿颯爽。
他一口口地抽著煙,越是沉默,越是讓人摸不著邊際。當他垂下眼睛時,濃密的睫毛便在他清俊的面容上投下了一道淡淡的陰影。他低頭望了眼地上苟延殘喘的人,眼底是一種割裂了的空白,既沒有厭惡也沒有生氣,仿佛不管他的事。
「是你打傷他的?」
明知故問!漢斯在心裡嘀咕了一句,嘴裡卻畢恭畢敬地道,「他企圖逃跑。」
「是嗎?」庫里斯揚了揚眉頭。
見他望著自己,漢斯一陣心虛,低下頭應了句,「是的。」
「你們一般怎麼處理逃犯?」
「就地陣法。」
「聽不見。說大聲一點。」庫里斯。
「就、地、陣、法。」
「啊哈。」庫里斯又給自己點了根煙,上下打量了兩人一眼,道,「你們喝酒了?」
漢斯的舌頭不由打了個結,訕訕地道,「就,就一點兒。」
他的目光瞥過地上的空酒罐子,那裡裝的可是白蘭地,不是一般酒精含量較低的啤酒。庫里斯呼了口氣,漫不經心地問,「你們上班時間能喝酒麼?」
漢斯心口頓時一緊,結巴了半天回答不出。
庫里斯不是他們的直屬上級,管不了那麼多,也就是隨口一問。
可他卻自以為聰明地繞過了問題,顧左右而言他地答道,「我們的頭也喝一點兒。」
「是麼?想動粗就動粗,想喝酒就喝酒,比起前線的戰士,這裡的工作可真不賴。」
聽他話中帶著嘲諷,漢斯頓時噤聲,連個屁都不敢放。
庫里斯掃了他眼,嘴角扯出一個沒有溫度的冷笑。抽完煙後,將菸頭扔地上,隨意地碾了下,下巴朝著囚犯點了下,道,「那麼,你打算怎麼處理他?」
漢斯完全摸不清他的思想套路,可又不想得罪他,試探著用討好的語氣,問,「送去讓軍醫治療?」
聞言,地上的囚犯像是溺水的人看到浮木,鬆開漢斯的靴子,一把抓住庫里斯。他因痛苦而扭曲著臉,被血糊了一臉,張著嘴喘息,似乎在傳遞什麼信息。
他眼角一彎,笑了起來,「治什麼,浪費醫用品。」
「那……」
漢斯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他從腰帶上抽出槍,熟練地拉上膛,瞄準囚犯的心窩,就是一槍。砰地一聲,驚走了樹上的鳥,教授渾身一抽,鮮艷的液體噴薄而出,飛快地滲入草地,染紅了一片地。一時間,所有的動靜都停止了,囚犯沒有掙扎,沒有呼吸,也沒有了生命。他的靈魂或許還在,怨憤地看著這個劊子手,可最終也會隨風飄散。
庫里斯收起槍,插回腰間,見大家都在看自己,便莞爾一笑,淡然道,「這一槍,出於人道主義。」
作者有話要說:我暈,為毛馬努.爾這個名字也會河蟹掉啊!!!!!!!!!!!!!!!!
愛在硝煙下 第五十三章 集中營
多麼傲慢的說辭!
那一刻,唐頤忍不住叫了出來。雖說弱肉強食,可畢竟大家都是同類啊,養一個人要花18年的時間,殺一個人,不過才短短几分鐘,這樣簡單。
別說是唐頤,就連那些勞工也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大家低著頭賣力工作,比剛才更加勤奮。誰也不敢望去一眼,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無辜牽連的受害者。他說人道,可他又有什麼資格去剝奪別人的生存權呢?
儘管她很快控制住了情緒,但那一聲叫卻已經離了口,想收回已是不可能。突兀響起的叫聲,立即引起了納粹的注意,面面相覷之後,他們環視四周,似乎想找出動靜的根源。
庫里斯本來低著頭在看地上的屍體,但在聽到了聲音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就像一頭嗅覺靈敏而又尖銳的狼,猛地抬起頭眯著雙眼,目光直直地朝灌木叢掃來,這正是唐頤的藏身之處。
唐頤心一慌,猛地縮頭,又藏回了原地,也不知道對方發現自己了沒有。她伸手捂住嘴,不讓自己叫出聲,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了。即便雙腿發麻,雙手冰冷,但她仍維持著原狀,蹲在草叢裡一動不敢動,也不敢眨眼,甚至連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剎那,這裡安靜的像墳地,而她儼然就是在墳墓邊游移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