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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頤轉身在不遠處的長凳子上落座,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身體正襟危坐。一舉一動都端莊嫻雅,看上去儼然就是個油畫中走出來的大家閨秀,帶著一股氣勢,叫人不容輕視。
平白多了一個人,還是個美麗的異國女人,接待處的小伙子有些坐立不安。時不時地拿眼偷偷瞟她,心裡頭實在是好奇透了,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來歷,和馮.拉葉先生之間有有著什麼關係?
唐頤靜靜地坐了一個小時,時鐘已經走過了下班時間,可還不見科薩韋爾的消息。她有些坐不住了,踱步走到外面,站在樓下,她抬頭望上去,整整齊齊的一排窗口,卻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科薩韋爾的辦公室。
就在她猶豫是否要先行離開的時候,緩緩開來一輛梅賽德斯-奔馳的轎車,車門一開,走下個軍官。她抬眼望去,是自己認識的人,彼得。
彼得辦事回來,沒想會在這裡瞧見唐頤,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便被微笑掩蓋了過去,問,
「夫人,您這是在等將軍先生?」
「是啊。」她笑了笑,「你們這邊戒備真是森嚴,我進不去。」
「那您和我一起走。」
她說,「不用了,麻煩您轉告他,我在這裡等他。」
彼得向她敬了個禮,轉身進去了,在路過接待處的時候,停留了片刻,對小伙子吩咐,「以後看到她,立即報告准將,一刻不可耽誤。」
那人得令,目光飛快地瞥過唐頤,見她向自己微笑,不由臉一紅,快速縮回了腦袋。
這一次,她沒有久等。不出一分鐘,科薩韋爾就下來了,踏著沉穩的腳步向她走來,衣擺隨著他每一步的跨出而隨風晃動,遠遠望去,英姿勃勃。
唐頤看著他,皺皺眉頭,半是嬌嗔地道,「我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見人一面,難若登天。」
他爽朗地哈哈一笑,道,「我不知道你會來這,不然會讓彼得在門口守著,我以為你不喜歡這裡。」
確實不喜歡,不過今天是例外,她轉了話題,問,「你現在下班了嗎?我有些事想和你說。」
他摘下帽子,道,「等我五分鐘。」
科薩韋爾去更衣室換下了軍裝,裡面穿著毛衣,手裡拿了一件大衣,走了出來。自從那天他聽見唐頤衝著庫里斯喊出我討厭你們納粹、黨衛軍這句話後,他便儘量在她面前不穿著軍裝出現。
他的細心,唐頤看在眼裡感動在心裡,低著頭輕輕地說,「謝謝。」
科薩韋爾微微一笑,「謝我什麼?」
「謝你對我的好。」
「對我來說,還不夠。」
聽他這麼說,她停下腳步,下意識地望向他,那雙眼睛溫柔極了,淺淺的水紋翻出淡藍色的光芒,再被背後的夕陽這麼一照,驚心動魄。
科薩韋爾替她拉開車門,等她坐好,才上車,語調輕鬆地問,「想去哪裡?」
「隨便。」她想想又道,「找個安靜的地方說幾句話。」
於是,車輪一轉,他帶她去了城鄉接合處的小鎮子。這裡連著山脈,山腳下還有一條小河邊流過,流水潺潺,遠處雪山封頂,既安靜又風景絕倫。
因為沒有人,愛意可以肆無忌憚地表現出來,科薩韋爾牽著她的手在河邊走過,問,「你想說什麼?」
唐頤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坦白,「我今天去了醫院。」
科薩韋爾腳步一滯,挑了挑雙眉,等著她的下文。
「我不打算要這個孩子。」
他還是沉默,沒有接過話茬。她的一舉一動其實都在他的掌控下,沒有他的允許,醫院裡的人哪敢做這個手術?只不過,在她面前,他不想表現得太*,讓她對自己產生逆反心理,所以對此隻字未提。
唐頤咬著嘴唇道,「我需要你的陪同和簽字。」
科薩韋爾深深地凝視,看了她良久,問,「你確定了?」
在是與否之間,她仍然彷徨,所以聽他這麼問,沒能立即做出回答。
他仔細地審視著她,不放過任何一點微小的神情變化,從她的臉上,他能看到她內心的激烈鬥爭,他知道自己還是有機會說服她的。
沿著河岸走了一段,不其然,對岸傳來孩子們嬉耍的聲音,兩人同時抬頭望去。
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男孩大概七八歲左右,女孩看上去小一點兒,在河岸邊堆雪人,玩得是不亦樂乎。妹妹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哭天喊地地要哥哥抱,最後男孩沒轍,只好將笨重的妹妹背在肩頭。
科薩韋爾見她的目光望向那對小孩,便道,「我們的孩子有一天也會長大,像他們那樣相親相愛,如果現在因為懦弱和自私,而做出這個殘忍的決定。將來,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他的嗓音依然溫和,充滿了磁性,只不過語調中卻帶著一股咄咄逼人的責問,好似一把利刀毫不留情地剖開了她的偽裝。她渾身一顫,心田坍塌了一角,下意識地伸手撫上了自己的腹部。這裡頭孕育可一個生命,感受著她的歡喜,分享著她的憂愁,日夜相伴,骨血相融。而她簡簡單單的一句不想要,就這麼輕易地扼殺了它。
他看著她的眼睛,動情地道,「從小到大,我都活得很清醒,沒有什麼人和事,能讓我自欺欺人。但我告訴你,這一次,我決定破例,如果掩耳盜鈴能讓你對我更信任點,那我會堅定無疑地向你承諾,我會保護你和孩子,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