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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薩韋爾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斬釘截鐵地拒絕,「恐怕不行。」
唐頤被他看這一眼看得心亂如麻,不由追問,「為什麼?」
「這裡耳目眾多,回去再說。」
回去?他這是要帶她回哪去?
見少校的目光轉到自己身上,彼得忙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接過話茬,「車已經停在外面了。」
科薩韋爾點了點頭,在一干人等的簇擁下,走到大門口。臨走前,他轉身對彼得吩咐,「你留下觀察這裡的動靜。另外,派個人去一下中國大使館。告訴唐先生,他的女兒暫時在我這,讓他不用過分擔憂。明天,我會親自送她回去。」
彼得領命。
走到車邊,他為唐頤拉開車門,等她坐進去後,才從另一邊入座。
車門碰的一聲關上,她的心也跟著砰然一跳。他獨有的氣息,在這狹小的空間裡變得尤其清晰,在空中漫延,侵蝕她的感官,那顆原本就七上八下的心更加惶恐。
他的心思太難捉摸,她心中有一堆疑問,按捺不住躁動,轉頭向他望去。只見他閉著雙目,靠在車座上養神,看他那氣定神閒的模樣,話到了嘴邊又問不出口。
在一片寂靜中,兩人終於到了目的地,車子停穩後,司機下車替少校拉開門。他整了下軍裝,一步跨下車,氣度非凡。
唐頤跟在他身後,一起走進了這座氣勢磅礴的建築物,放眼望去,目光所到之處皆是黨衛軍的蹤跡。
也對,這裡是他們的老巢,巴黎區域指揮部。而科薩韋爾是所有人的老大,沒有誰的權力能超越他。看見上司走來,下屬們紛紛站定、立正、舉手敬禮……一路上,不同的人重複著同樣的動作。
他的官位最高,辦公室也設在最高層,整一樓面只有兩個房間,一間是他的辦公室,另一間是休息室。關上門,這裡就是他的私人空間,作為一個區域長官,這個待遇奢侈卻不誇張。
回到自己的領地上,自然沒什麼可顧忌的,科薩韋爾脫掉軍帽和外套,將它們整齊地掛放在衣帽架上。他的辦公室一如他的為人,井然有序。
他鬆了松領帶,解開一兩顆襯衫的紐扣,轉頭望向唐頤,問,「想喝些什麼?」
她搖了搖頭。
儘管她是被他請來的,他表現得也很友善,但只要一想到這裡是黨衛軍的基地,那一種羊入虎口的危機感油然而生。
她實在想不明白,這位少校先生將自己帶來這裡,到底意欲何為?
眼底流露出的警惕,泄漏了她的心思,科薩韋爾是何等精明的人,很多事、很多人,掃一眼便心知肚明。
儘管被她拒絕了自己的好意,但他還是給她倒來一杯水,順勢拉開辦公桌對面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他話不多,卻帶著一股不怒而威的威嚴,她不敢開罪他,乖乖入座。水是他特意替她倒的,也不敢不接,在他的注視下,她勉為其難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下去。
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裡,他不動聲色地揚了下嘴唇,她恰到好處的倔強,很容易引起男人的征服欲。這一點,恐怕連她自己也沒意識到。
他拉開抽屜,取出一盤西洋棋,問,「會下嗎?」
她下意識地搖頭。
「不會沒關係,」他用淡淡地口吻,替她做出決定,「我教你。」
他將棋盤擺放妥當,大致地說了一些規則,然後紳士地請她走出第一步。
唐頤其實是會下棋的,只不過一天裡頭經歷了那麼多事,哪還能靜心?可是,看他興意盎然的,沒膽拂逆,只得打起精神和他對弈一局。
科薩韋爾的棋藝在整個司令部里是出了名的精湛,恐怕在巴黎也找不出幾個對手,但他有心讓她,一路錯棋,任她吃殺。
一盤下來,居然被她僥倖獲勝。
他放下棋子,拍了下手,稱讚道,「第一次下棋就能贏,看來你很有天賦。」
這話明明帶著一絲調侃的成分在裡面,卻被他用無比認真的語氣說了出來,讓她啼笑皆非。
掛鍾指在下午四點,尚在工作時間,可這位少校先生卻很閒,好像除了和她下棋,沒其他事可做。連贏了三盤,就連唐頤自己都覺得有些勝之不武,便道,
「你不用再故意讓我,其實我是會下棋的。」
科薩韋爾揚起眉峰,仿佛就在等她這句話。這個表情讓唐頤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中了他的圈套。
兩人又下了一盤,這回她走的沒有那麼順利,被吃了不少炮兵,但也沒輸。這幅棋盤就和人生一樣,遊走在生死邊緣上,隨時會被傾覆,卻也隨時充滿希望。
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了,總覺他通過下棋,在暗示她些什麼。
他走了一步棋,隨後抬頭,正好撞見她的目光,便問,「你很怕我?」
她點頭,又隨即搖頭。
「不用害怕,我不會對你怎樣。剛才既然從那位國防軍中尉的手裡搶下你,自然得演戲演全套,帶你回來『嚴加審問;。」他停頓了下,又語氣肯定地接著說道,「今天晚上,巴黎市不會平靜,哪裡也沒有我的辦公室安全。」
她無法反駁,因為他說得都是事實,但……
「我父親怎麼辦?」
科薩韋爾不以為然地挑了下眉,「他是一國之使,只要元首還在和你的國家做買賣,就沒人敢對他怎樣。況且,以他的智慧,是能擺平一切的。與其花心思擔心他,還不如想一下自己今後的處境,畢竟沒有一個父親是能陪子女走過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