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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臂有力地扣住她的背脊,他親了下她的頭髮,不再言語。
咖啡還未冷卻,相互依偎的時間便到了盡頭,外面響起了喇叭聲,彼得接人來了。
科薩韋爾穿上那身筆挺的制服,將自己梳洗妥當,一轉身,便瞧見她紅著眼睛站在自己身後,欲言又止。
萬分不情願,卻不得不和她告別,將自己的嘴唇重重地壓在她的上頭,他再次嘗到了鹹鹹的味道。她又哭了,淚流不止,把他的臉龐也打濕了。他想說些什麼,可是張了嘴,卻如此無力,淺淺的一個吻如何能訴說他此時的心情。
他一狠心,推開她的雙肩,轉身走出院子。見他來了,司機立即下來拉開車門,請他上車。科薩韋爾頭也不回地坐進汽車,此時此刻方能感受到,昨天她上火車時的心情,類似的戲劇再次發生,可他卻無法任性回頭。
他閉起眼睛,壓下翻滾在心中的痛意,揮手示意司機啟程。點起引擎,車輪滾動,他的身體將離心所在的地方越來越遠。
「頭兒。」
聽見彼得的叫喚,他睜開雙眼。
「唐小姐在後面跟著,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聽他這麼說,他下意識地轉身望去,那個纖細的人影追著車子,黑髮飄揚,狠狠地扯痛了他的心。
就這樣一走了之,他做不到,短短一剎那,感情還是戰勝了理智。
在彼得的吩咐下,車子又停了下來,他跨下汽車,三步並兩步地走過去。什麼話也沒說,一把將她扣在懷裡,用盡全身力氣去擁抱她。
「你一定要回來,我等你。」這次她沒哭,卻一字一頓地道。
科薩韋爾點了點頭。
彼得坐在車裡,雖然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卻能瞧見他兩人的動作。
這是彼得這輩子見過的最慎重的點頭,一寸一寸地沉下去,又一寸一寸地抬起來,緩慢而莊嚴,仿佛在舉行某種古老的儀式一般。
彼得不明白,為什麼頭兒對這個亞洲姑娘會有這麼深刻的感情,究竟是什麼吸引了他。但,也許這就是愛情,旁人無法理解,也不需要理解。一個眼神,一句話,便就是兩人緣起的地方。又是一句話,一個眼神,緣起成了緣盡。
科薩韋爾握了一下她的手,道,「我會給你寫信。」
她微笑,「我也會。」
***
眼睛一眨,科薩韋爾走了有三個月,現在是44年五月。即便是冰天雪地的蘇聯,也春暖花開了,戰爭有多殘酷,就算他隻字不提,她仍能感受到。
有一次,收到他從戰場上寄來的信,整張紙片都被鮮血染紅了,上頭的字變得模糊不清。當她拆開信封后,眼淚如同決堤的大壩,奔騰而下。這是他的血嗎?他受的傷有多重?會不會死?她不敢深思,將染血的信紙貼在胸口,抬頭望向遠方的天空,心如刀割。
她把自己所有昂貴的皮毛大衣都拆了,縫成手套護膝,和乾糧一起,隨信件寄過去。不管他能否收到,都載著她赤條條的思念之情。
他的信,哪怕只有短短几行,也能安撫她焦躁的心靈。唐頤把這些信件全都裝在一個小木盒裡,上面壓了一隻從教堂求來的十字架,也鎮著她的希望。
隨著時間地推移,東線上的潰敗越來越明顯,物資匱缺、將士疲乏,不管元首如何震怒施壓,仍然擋不住德軍撤退的腳步。就像科薩韋爾說得那樣,已經沒有希望了,只是在往火坑裡扔人,做最後的困獸斗。
每一天,唐頤都在提心弔膽中醒來,她人微言輕,扭轉不了乾坤,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教堂,替他祈福。是戰爭,將她變成了一個虔誠的教徒。
也許是上帝聽見了她的禱告,科薩韋爾在信中突然提起,他接到了換防的通知,不日將和一干將士被調往法蘭西,路經德國。他申請了假期,如果一切順利,到時還能回家休養幾天。對於在一個東線上拼命的人來說,西邊總是代表著安全,這無疑是個大好的消息。
唐頤拿著信,反覆看了好幾遍,難掩心中的歡喜。在硝煙下,連生命都如此脆弱,更別提愛情。兩人還能相聚,簡直是一場不可實現的美夢,她數著日子,眼巴巴地等著他回來。
可是,誰也沒想到,這一等,就又是一個月。
6月了,整整一個月,沒有信件、也沒有消息,他的人如同石沉大海。哪怕收不到回復,她仍然固執地堅持著,一星期一封信,郵差帶走的不是信,而是她的希冀。
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去看信箱,每次打開箱門,都心情複雜。盼望收到他的信,卻又深深地恐懼,生怕自己迎來是的不是他的信,而是他的陣亡通知函。
這種壓抑的矛盾感,幾乎把她逼瘋,拿出毛筆,在紙上不停地重複寫一個字,等。
想見的人,見不到,不想見的人,卻總能不經意地遇到。她出門寄信,卻在郵局門口遇上了庫里斯,兩人對視一眼,彼此沒有招呼。擦肩而過的時候,唐頤瞧見那兩道幽深的目光,刺在自己的臉上。和他沒話可說,她低下頭,視而不見,加快了步伐越過他。
再次重逢,庫里斯心裡很高興,只是她眼裡的冷漠,叫人不爽。他不想就這麼放走她,幾步追了上去,拉住她的胳膊,問,「為什麼要躲避我?」
唐頤甩掉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你贏了,庫里斯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