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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另一個年紀較輕的,卻不好打發,感覺就像是一個被慣壞的孩子,不達目的勢不罷休。
「今天就是要叫你畫了怎麼著!法國現在是德國的管轄範圍內,我讓你畫一幅畫,還是給了錢的,你不是應該感到榮幸才對?快點畫,這樣我們皆大歡喜。」
麗塔咬著嘴唇,雙目含淚,一臉倔強。她的父親戰死沙場,和德國人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她脾氣這麼倔,當然是寧死也不肯妥協。
侵占別人的領土,還那麼猖獗蠻橫,簡直和那些侵略中國的日本鬼子沒兩樣!唐頤一時氣不過,熱血上頭,忍不住插了一句,「難道您一點也看不出她不想畫?」
本來就被拂了面子很掃興,正有氣沒地撒,唐頤這就自動撞槍口來了。艾利克的眼睛鼻子都皺成一團了,轉過頭來,惡聲惡氣地對她道,「閉嘴,這裡輪不到你說話!」
唐頤看不慣這人霸道橫行的嘴臉,即便是帝國少校那樣的人物,在和她說話時也用了個尊稱,於是便道,「艾利克先生,對女士說出這麼無禮的話,您難道不臉紅嗎?」
他惱羞成怒道,「你竟敢這樣對一個德*官說話。」
她瞥了她一眼,眼底閃過赤條條的鄙視。
這年代在歐洲的東方人並不多,而唐頤著衣不俗,非富即貴。比起艾利克,站在一旁的同僚更加細心,顯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們剛入仕途,自然沒必要為了這種小事而惹出點禍端,見兩人僵持不下,便伸手拉了他一把,勸道,「艾利克,算了。你來這,不就是想找樂子嗎?幹嘛這麼認真?」
艾利克思想單純,根本沒想到那一層,只覺得這個東方女人這麼伶牙俐齒,被她一頓搶白,連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他心裡實在氣不過,沒事找事,命令道,「現在我以國防軍二級軍士長的身份命令你們,立即給我畫!」
「原來,你們德國人就會強人所難。」她冷笑一聲,道,「要畫畫?好,我畫。」
艾利克還想說什麼,卻被身邊同事拉住,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把事情弄太大,見好就收。
唐頤倒了一些水出來,調好顏色,然後執筆在紙上如飛。
艾利克看了她半天,實在忍不住,便問,「怎麼畫人物肖像你都不用看著我畫的?你知道我長啥模樣?」
她哼了聲。
不出五分鐘,唐頤將筆一擱,冷冷地道了句,「好了。」
艾利克嘴角上揚,心想,嘴硬有什麼用,還不是得低頭?臉上掛著神氣活現的表情,伸手接過畫一看,差點沒被氣死,怒道,「這畫的是什麼?」
唐頤無視他的怒意,氣定神閒地道,「自己的臉長啥樣,您不知道?」
他氣壞了,三兩下拔出槍,對準她,「你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頂撞我們德*官。」
看見他拔槍,麗塔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抓住唐頤的手。
唐頤卻反而鎮定了下來,向前一步,索性將額頭貼在他的槍口上,道,「你問我是誰?日本大使女兒,藤原靜子。」
她用力頂了下他的槍口,道,「開槍啊!」
沒料到一個東方女子看起來弱不經風的,但氣勢卻如此強大。艾利克一怔,一時忘了自己要幹嘛。
「既然不敢開槍,就把槍收起來,在做軍官之前,先學會怎樣和女士說話。這麼沒修養,你對不起這套軍裝!」
他被她訓的目瞪口呆。
「要是後悔了想告狀,儘管到日本領事館來抓我。不去的不是男人!千萬記住,我的名字叫藤原靜子。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別心軟,儘管報復!」
說完,她昂著下巴,一手拉起已經目瞪口呆的麗塔,一手拿起畫板,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走出廣場,遠離他們的視線範圍後,兩人心照不宣地拔腿跑起來。一路飛奔,直到轉了十幾個路口。
唐頤道,「你回頭看看,他們追上來沒?」
「好像沒有。」麗塔喘著粗氣。
「嚇死我了,手心裡全是冷汗。」
麗塔叫道,「原來你也怕。」
「當然怕,他們手裡有槍。」
兩人相視,然後哈哈大笑,笑完之後,麗塔問,「唐,你和那個日本女人什麼靜子的有仇吧?」
她揚起嘴唇,露出個笑,「是的,你說對了。」
第九章 夜宴
唐頤坐在琴室里練了一下午的鋼琴,跳躍的音符顯示出她內心的浮躁,好好的一首安魂曲被她彈成了圓舞曲。
一口氣將樂譜里的曲子都彈了個遍,音調失去了原本的味道,就像海面上洶湧的暗流,一波接著一波。彈得太快太猛太用力,琴鍵被壓下去,敲擊著琴壁上的金屬,如同百萬雄獅的怒吼,最後剎那間的驚鴻,悄然而止。
她彎了下僵硬的手指,慢慢地握成了拳。不甘,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牆壁上的掛鍾指在下午四點,再過一個小時,琴室就要關門了。發泄出心中的情緒,心情漸漸平復,她關上琴蓋,收起琴譜準備回家。當一切都收拾妥當,唐頤轉身,瞧見了站在門口的麗塔。
她站在那裡,看見唐頤看向自己,有一秒的猶豫,但隨即又迎了上來。
唐頤走過去,語氣淡然地問,「什麼時候來的?」
「兩點半。」
「怎麼不叫我?」
麗塔老實回答,「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