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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在下坡道上的這些德國人已經看見了停駐在上坡的他們,遠遠地打著手勢,示意他們過去。事已至此,再想往回撤退,也晚了點。於是,麥金托什只好在胸口畫了個十字,念了一句哈來路亞,硬著頭皮上。
馬車在關卡被攔了下來,德軍背著槍走了過來。聽他們在用德語詢問麥金,唐頤啪的一聲關上書本,鎮定地推開門,一步從馬車上踏了下去。
沒想到車裡頭坐的是一個亞洲姑娘,幾個士兵都顯得很驚訝,國防軍里不是每個人都是貴族,也不是每個人都出生顯貴,更多的是來自於鄉村、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農民。別說中國人,就連原汁原味的亞洲人都未曾見過。況且,有些人根本沒加入納粹黨,相比黨衛軍,少了一分歧視,多了一分好奇。所以,一時間,他們的表現倒也並不是那麼的不友好。
唐頤知道,這種時候不能慌張,越是從容不迫,越不會引起對方懷疑。見他們在打量自己,索性落落大方地,對著他們嫣然一笑。
這些站崗小兵,官銜不高,年齡也不大。本來就在新奇,哪來的亞洲女人?再瞧見到她臉上的笑容在陽光底下尤為明媚,更是一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措辭間也不由自主地客氣了一點。
「女士,請出示證件。」
聽見有人這麼問,她從手袋裡拿出準備好的相關文件,和麥金托什的一起,遞了過去。在他們盤問前,她伸手指了下麥金,先發制人地主動解釋道,「我,和我的未婚夫,來自於中國,住在巴黎,一起去鄉下訪友。」
這一句德語中,麥金托什就聽懂了一個字:未婚夫。看著她的側臉,他不動聲色地咧了下嘴。
為首的那個士兵接過證件,低頭翻看了下,問,「你是中國大使館的?」
唐頤點頭。
他又瞥向麥金,隨口問,「那麼他呢?」
她腦筋一轉,答道,「我父親的養子,我的未婚夫,和我一起從小在中國長大,只能聽懂中文。」
這一番說辭雖然說得是令人匪夷所思,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種可能性雖然小,卻也未必不可。
「在中國長大?」那士兵心思還挺細,聽聞後,有些半信半疑,對麥金道,「那就說幾句中國話來聽聽。」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可唐頤的心卻登時懸在了空中,麥金托什自然不會中文,德語法語的水平也臭得可以。然而,現在這種情況下,是絕不可能和他說英語解釋的。
得不到反應,那士兵抬頭望了過來,眼睛裡閃著疑惑。唐頤胸口一緊,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好豁出去賭一把了。
她轉頭,對著麥金用中文,說道,「看,考驗你智慧的時刻來臨了。」
幸好,這位皇家空軍先生不是個傻呆的二愣子。他雖然聽不懂,但見她突然說了中文,肯定有她的用意。聯合上下場景一思索,心裡猜出了點端倪,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學著她的語調ching插ngchong地說了幾個四不像單詞。
要是法語英語拉丁,哪怕就是俄羅斯語,都有可能聽得出來,可中文……這些土包子士兵可就真摸不到南北了。
其實,麥金托什說了些什麼,唐頤是一丁半點沒聽懂,偏還得裝作聽懂了,繼續雞同鴨講。這齣戲演的,她辛苦,麥金更辛苦,簡直是在考驗他的耳力。
那士兵聽了幾句,沒聽懂,嗯,事實上,大概只有佛祖爺能聽懂了。他打斷兩人熱烈的『交談』,問,「他在說什麼?」
唐頤暗道,我也想知道啊!
想歸這麼想,嘴裡卻煞有其事地道,「我和他解釋了下處境,他表示理解和配合。」
他點點頭,總算沒再追問下去,而是讓人檢查了一下馬車,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物品,才將證件還給她。
他雙腿併攏,行了個軍禮,道,「祝你們旅途愉快。」
見他放行,唐頤心口一跳,知道自己險中求勝,好運地過了此關。
「謝謝。」
在麥金托什的攙扶下,她坐回馬車,車輪子又滾動了起來。
直到離這些德國人很遠了,唐頤這才鬆口氣,翻開證件低頭看了一眼。上面有父親大使的說明和圖章,旁邊有一個納粹萬字雄鷹的圖章,上面附屬著一個龍飛鳳舞的簽名。
看見這人的名字,她的心再度重重一跳。
先是一個國防軍中尉,後又來了一個黨衛軍少校,現在還要加上一個和他們德國人作對的英國空軍上尉,合著真是三身制服一台戲啊!自己原本單調平靜的人生,在這幾個男人的滋潤下,一下充實起來,她幾乎可以預見自己那跌宕起伏的未來了。
第三十四章 試探
敦克爾是個老好人,嘴裡總叼著個菸斗,臉上笑眯眯。他有一個兒子叫麥克斯,在外地大學念書。一戰前後,他和他爸都是老老實實的農民,到兒子這一代,農民轉身變知識分子,恐怕再沒人繼承他的衣缽了。
他和老伴兒瓦爾納雖然年過半百,但身體健壯得很,春天播種秋天收割,每年如此,將家後頭那塊地打理得是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父母在家,兒子在城裡搞研究,節慶日有空了回家看看。家境不算富裕,卻豐衣足食,日子過得是其樂融融。
機緣巧合下,唐宗輿曾在危急關頭幫過他一把,這會兒有機會報恩,敦克爾自然沒話說,敞開懷抱迎接這個東方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