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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地上,望著面目全非的城市,徹底失去了方向。
人來人往之中,一雙黑色的軍靴在她跟前停駐,男子柔和低沉的嗓音從頭上傳來,將手遞給她,詢問自己是否需要幫助。她一抬頭,就看見了科薩韋爾清湛如海洋一般的藍眼睛,這一眼,她似乎望入了他的靈魂,這一張臉和遺失在記憶某角落的那個年輕人的影子相互重疊。
她嚶嚀一聲,突然清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依然是科薩韋爾,她疑惑地看著他問,「我們是不是很久前就認識?」
科薩韋爾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道,「是的,但過去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和未來。」
是啊,現在和未來……
想到未知的將來,想到庫里斯的話,她心中突然充滿了恐懼,拉下他的臉,湊上自己的嘴唇,胡亂地親了上去。她的主動讓他吃了一驚,雖然那嘴唇冰涼的,都感覺不到溫度,可還是燃起了他身上的灼熱。
在她的觸碰下,身上每一寸肌膚都被她點燃,他褪去彼此間的衣物,溫柔卻也強勁地占有了她。
「我愛你,頤。」伴隨著這一句柔情蜜語,他緩緩而動,很慢很慢,一點一點,仿佛她就是易碎的陶瓷。
她被他完全地填滿了,身心皆是,淚,再一次地蜂擁而出。生離死別讓她變得脆弱,懷孕讓她變得敏感,她不想再控制自己的情緒,也控制不住,將自己的唇貼著他的胸膛,低聲嗚咽著,就像一隻受了傷的貓咪。
「科薩韋爾,別離開我,我再也不想品嘗分別的滋味了。」
「我承諾。」他從沒見過這樣脆弱的她,動情地吻著她的眉眼,一次又一次地訴說著自己的誓言。
***
1943年8月,戰爭開始朝一個不可預料的方向逆轉。只是局勢尚不明澈,除了糧食物資日益短缺,大多數的人還沉靜在德國必贏的美夢中。
武裝黨衛軍內部有了很大的調動,一部分人被調去了東線救援,不過,這個變動暫時沒有影響到科薩韋爾。他嘴裡不說,心裡卻清楚,遲早有這麼一天,會輪到自己。
儘管唐頤的預產期還有兩個多月,但科薩韋爾早早做妥了兩手準備。近期,從前線上送來了不少傷者,引來一批又一批的領導到醫院進行關愛慰問,人多眼雜,難保不會出亂子。到時候,如果醫院裡仍然嘈雜,萬不得已之下,只能在家中生產。看著他為自己做了這麼多事,她既感激又感動,他對自己的好,無以為報。
過幾天就是他三十二歲的生日,知道他喜歡吃甜食,便想送他一個小小的驚喜。
她大腹便便,不宜出門招人耳目,就遣了米莎去麵包房買只linz蛋糕回來。誰會想到,這一點小小不言的心意,竟會招來一場不小的禍事。
米莎一連跑了好幾個麵包房,都沒找到這種鑲著巧克力的蛋糕。如果她偷個懶,隨便找個藉口回去復命倒也罷了,接下來的事情便不會發生。可偏偏她也是個固執的孩子,想到夫人先生對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怎麼也要完成使命,咬著牙跑遍整個魏瑪,總算給她找到了。而,這個麵包房,就是瑪利亞一直在經營著的。
再退一步,如果米莎遇上的是瑪利亞,一個買到了蛋糕,一個賺到錢,各得其所,相安無事。可,偏偏她遇上的是瑪利亞的刁蠻女兒緹娜。
這一切,就像是上帝安排好的一樣,精準得沒有半點偏差,讓大家一起經歷這一劫,逃都逃不開。
緹娜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猶太女孩,她沒有立即揭發她,而是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對方,本以為她被科薩韋爾丟進集中營,早就沒了小命。沒想到這丫頭命大得很。不但沒死,看上去這日子過得還不錯,穿得比自己光鮮,臉色也比自己好,叫人不由胸中一陣氣悶。
米莎今年才十四歲,哪裡有那麼多的城府,那天被一群希特勒青年團的成員圍堵攻擊的時候,她並沒看到緹娜,所以印象中根本沒這麼一個人。
她拿著蛋糕,付了錢,以為自己完成了夫人交代下來的任務,高高興興地回去了,完全沒發現自己的身後多了一條尾巴。
如果說,緹娜看見米莎是氣悶,那她看見唐頤就是妒忌到發狂。自己吃喝都要用配給券,溫飽都成問題,每天上完課還要捏麵粉,累成狗。而唐頤呢?住在這宮殿般的洋房裡,錦衣玉食,更可惡的是,她懷孕了!陪在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居然是馮.拉葉准將!對他們青年團來說,神一樣的傳奇人物,天上最耀眼的星辰,高高在上,居然被唐頤這樣一個外國女人玷污。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偷偷地溜進他們的花園,躲在牆角下,透過窗戶看著他們,整整一個晚上。他溫柔地看著她笑,親吻她的臉,撫摸她的腹部,露出慈愛的目光……緹娜氣瘋了,心中的不平一波高過一波。他們越是幸福,她越是眼紅,心中藏著一把刀,越磨越尖利。這是上帝犯下的一個錯誤,她發誓在一切還來得及之際,將它糾正過來!
於是,她去找了班級里最有野心的男生,他是納粹的忠實擁護者。緹娜的話讓他感到了憤怒,立即表示,不能讓一個東方女人毀了他們偶像的前途。於是,他們開始暗地裡策劃出一個可怕的計劃。
不知不覺中,一場腥風血雨靜悄悄地拉開了它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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