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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夜宴
「唐唐,我說呢,怎麼在美術課上怎麼找不到你,原來你躲這裡在練琴。」
走進來的是一個法國姑娘,叫做麗塔,是唐頤的同學兼死黨。她說,中國人喜歡把詞組重疊,什麼大大小小、多多少少、好好壞壞、星星點點……聽著有趣,便把家裡的狗paula叫泡泡,管唐頤叫唐唐,讓唐頤叫自己塔塔。
見她還在彈奏,沒有要理睬自己的意思,麗塔索性伸手按住她的手。四隻手落在琴鍵上,咚的一聲,發出巨響。
唐頤掙開她的手,道,「心情不好,別理我。」
「那就和我一起去做一些讓心情變好的事,」她眼睛一轉,便有了個主意,「不如我們去街上寫生吧,用眼睛感受美,就不會感到無聊了。怎麼樣?」
唐頤興致缺缺地說,「我爸不讓我出去亂走。」
麗塔伸伸舌頭,做了個鬼臉,「唐先生不是不在家嗎?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話啦。」
「可是……」
「好了,別唧唧歪歪啦。」
說著不由分說地拉著她的手向外跑,唐頤見自己反對無效,有些無奈,只得投降道,「那至少讓我去拿畫具啊。」
「拿什麼呀,用我的吧!」
就這樣,兩個姑娘匆匆忙忙地出了門。
唐頤在巴黎有這麼一個強大的朋友,不但人美性子烈,還和歷史上的梟雄同名,只不過一個是姓,一個是名。
記得開學的第一天,麗塔穿著小洋裝,得意洋洋地走上講台,風情萬種地撩了一把金燦燦的長髮,對底下的同學氣宇非凡地說道,知道本姑娘什麼來頭嗎?說出來,怕嚇死你們……我叫麗塔.拿破崙!知道怎麼拼嗎?n-a-p-o-l-e-o-n!所以,我們家兩百多年前的老祖宗是拿破崙。
她在上面大言不慚地吹牛皮,底下同學發出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被她震懾,不是因為拿破崙是她祖先,而是如此霸氣的自我介紹。從那以後,她人如其名,深深地扎入了大家的腦海中。
麗塔的性格繼承於她父親,他曾是一名議員,二戰爆發後,為了實現精忠報國死而後已八個字,自動請纓,上了戰場。可惜,在納粹的閃電戰略下,法國兵敗如山倒,她的父親也跟著陣亡。
麗塔愛看書,也愛塗鴉,不幸的是家裡沒了頂樑柱,承擔不起學費之外的支出。而幸運的是她的同桌是唐頤。
唐宗與雖然常年駐外,但某些傳統思想根深蒂固,尤其是對女兒的教育,琴棋書畫自然一樣不能落下。
唐頤學的是音律,但在父親的影響下,從小就愛畫畫。以前在國內,跟著唐宗與拿支毛筆畫國畫,現在在歐洲,就改畫素描和油畫。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各有特色,她都喜歡。
唐宗與給她請了畫師當家庭教師,教一個人是教,教兩個人也是教,於是,在她的建議下,原本一對一的課程,變成了一對二。
麗塔是個熱血而善良的孩子,這份恩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直記在心裡。兩姑娘一起踏青寫生,作伴上課,一路相伴走來,彼此間的友誼已是堅不可摧。
人力車在艾菲爾鐵塔前停下,麗塔道,「路易斯先生布置了作業,一幅油畫,一幅素描,要不然我們就在這裡找找靈感吧。」
唐頤環視四周,下午的廣場有些空蕩,沒什麼人會來打擾她們,便點了點頭。利落地擺開工具,將畫紙夾在畫板上,兩人不再說話,各自沉浸在自己的靈感之中。
無論是音樂還是美術,都講究一個意境,這是藝術的靈魂所在。同樣的風景,不同的人執手,畫出來的感覺完全不同;同樣一首曲,不同的人彈奏,聽到的效果也可以是截然相反的。
她畫得很投入,把自己對巴黎的理解和熱愛,融進作品中。等大作完成,已是傍晚時分,天空布滿了霞光。看著滿眼的火燒雲,她心裡一動,忍不住在畫紙邊上寫了幾句詩詞上去。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反覆念了幾遍,又覺得太酸,自己在天涯倒是不錯,但遠遠算不上斷腸人。而且,她畫的是油畫,又不是國畫,西方人不流行在畫上題詞,最多也就是簽個名,所以這不倫不類的,反然將畫給毀了。
剛畫得專注,沒留心,現在才發現廣場上人漸漸多了起來。她轉頭一看,瞧見麗塔站在不遠處,被幾個德*人纏著脫不了身。只見她神情冷淡地在那裡收拾畫具,一個德國大兵企圖阻止她,不知他說了些什麼,兩人起了爭執,結果一拉一扯的,畫紙顏料掉一地。
好友遇上了麻煩,唐頤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飛快地收拾起東西,向他們走去。
「麗塔,怎麼回事?」
看見來的是她,麗塔糾結的眉心鬆了一下,低聲解釋了幾句。原來這兩人把她當成了街頭藝人,非要讓她替他們畫一張。
德國人在高中階段(gymnasium)必須學二外,不是拉丁語就是法語,所以雖然說得爛,但也能溝通。事實上,這些士兵初來法國,對一切事物都很好奇,尤其是對法國女人。見麗塔金髮藍眼,很符合他們的審美觀,存心找藉口想勾搭。見她僵持不動,便塞了一把錢過去,就是不肯輕易放她走。
看兩人的裝扮應該是國防軍的戰士,其中一個年長的倒還算紳士,見麗塔不願意,就拉著同伴道,「艾利克,算了,別勉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