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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到那邊」,她心裡一驚。
因為她並沒有和梁桉一提起過,自己要去的學校在哪座城市。
兩個人的午餐只吃醋溜白菜到底是寒酸了些,梁桉一翻出蝦仁,做了滑蛋蝦仁,又煮了一鍋番茄湯。
狄玥記得,滑蛋蝦仁是她第一次來時,他做給她充飢的菜。
也許最原始的心動,就在那頓飯中,也許更早。
蝦仁入口,狄玥突然狀似輕鬆地問:「梁桉一,你是不是那個作詞人『L』?」
梁桉一反應很快:「看見快遞的收件人了?」
「嗯。」
狄玥喝著湯,「當時沒想那麼多,後來才反應過來的。」
他並未像她想像中那樣排斥這個話題,只說那些以「L」之名創作的歌詞都比較早期:「那時候心態不太好,寫得喪,你還是少聽些。」
狄玥點頭,很多她以為像疊衣服一樣層層壓在心底最深處的話,順口而出:「那你認識Josefin?」
不該問的,可能是她的醋溜白菜放油放多了吧。
話到嘴邊收也收不住,滑了出來。
這次梁桉一垂了眼,語氣很淡:「認識。」
就像他不喜歡談論雨天,而這個「不喜歡」中,一定有狄玥不知道的羈絆。普通的「認識」也不會是這樣的語氣,這個「認識」間,也有更深的羈絆。
只是他,不願對她說。
那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於落下,味覺被斬斷,番茄湯和滑蛋蝦仁突然食之無味。
吃過飯,狄玥坐在梁桉一身邊,沉默地擺弄手機。
梁桉一偏頭看她片刻,問:「在看什麼?」
這次狄玥沒有隱瞞。
她把手機拿給他看:「我是在對比,去涼城的機票和火車票,哪個會便宜些。」
第24章 2015.3 西雅圖
【2015.3.西雅圖】
雙橋島上這家酒店,是唐良見過狄玥後,才撥電話幫他們定的。
時間上太過臨時,儘管和對方溝通時,唐良反覆央告,酒店服務人員還是滿懷歉意地示知,余房有限,環境上容不得精挑細選。
最終留給狄玥與梁桉一這間,房型還算寬敞,只是位置處於在背陰面,趕上陰雨夜,顯得有些冷峭。
進門後,梁桉一關上窗子,調試空調風。
空調是節能型,風力不大。他估計著要吹一會兒,才能驅散室內潮寒,便扭頭問狄玥,要不要先去洗個熱水澡。
狄玥沒吭聲。
她根本沒聽到梁桉一的話。
先前在街上,她說今晚可能睡不著,是真的。
那些被顛覆的思維,還盤根錯節在腦海里,矛盾紛紛,亂成一團「克里普托斯密碼」。
據說「克里普托斯」是世界上最難破譯的密碼之首,還上過未解之謎的節目,被主持人們用誇張的表情描述,說它歷經二十幾年,至今仍無人能解開。
可眼下她面臨的情況就很好分析麼?
明明比密碼更難破譯......
梁桉一怎麼會是第一次對女孩心動呢?
他在感情里那樣遊刃有餘,明明就是情場老手的表現啊?
不是不信任。
只是......
相比之下她的心動也菜鳥太多了吧!
去年狄玥離開燕城那天,梁桉一送她到機場。
分別時,狄玥第一次主動吻了他,然後瀟灑地揮手:「有機會再見啦。」
那天的灑脫全都是拼命裝出來的,連那抹漫不經心的笑,都在心裡反覆排練。
其實她緊捏著機票不敢回頭,生怕轉身時看到的,是梁桉一漠然離去的背影。
當時狄玥心裡所想,不過是希望給他們的關係畫上較為完美的句號。
新生活已經開始了,無論如何,她不可能因為梁桉一留在燕城,梁桉一也絕不會為她去涼城。
她想留一個好印象給他。
當然,私心裡也期待過,將來能有重逢的機會。
空調的暖風拂面,吹動髮絲,狄玥站在酒店房間裡無知無覺,直到靠在旁邊的梁桉一用指尖敲了敲桌面,才回神。
她把思緒從2014年拽回來,滿眼茫然:「......你剛才,有說什麼嗎?」
梁桉一戲謔地說:「邀你一起沐浴,你沒理我。」
話雖這樣講,但這房間浴室空間有限,蓮蓬頭水流也不算充沛,只能容納一人使用,梁桉一擔心熱水不足,讓狄玥先去。
她恍惚地走進浴室,半小時後,又恍惚地走出來。路過梁桉一身邊,踩了他一腳,自己都沒有察覺。
狄玥頻頻走神,吹乾頭髮,關掉的吹風機捏在手裡半天,也忘記了去拔掉電源。
過去她一直認為,自己才是先心動的那個......
手機接連震了兩下,是同事發來的消息,給她看新校區的裝修進度。
西雅圖和涼城時差十幾個小時,涼城那邊應該是下午,照片裡陽光明媚地灑落,剛粉刷過的牆壁白得晃眼,地面瓷磚也亮亮的。
同事很快樂地說,涼城居然晴天了,新辦公室採光超好的,她已經想好了要在窗台上養什麼植物。
狄玥機械地回覆:很棒。
但腦子裡在想的是——
那時候他們是「長期關係」,現在他們是男女朋友。
過去怕逾越畦町而沒問出口的問題,是不是現在,她可以稍微問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