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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讓人覺得,她像是不想活了。
梁桉一站在路燈下看她,皺了皺眉,下意識跟上去,見她買了黃牛票擠進一家Live house,他也跟著高價收了一張票,進去。
大衣口袋裡手機在振動,大概是老師他們催他過去,梁桉一沒理,始終跟在狄玥身後。
燈光閃爍,把人群切割成無數個不同顏色的光影,狄玥站在舞台下面走神。
她眼裡盛滿燈暉,其實她長了雙很美的眼,可不知是不是最近哭過,眼皮略有浮腫,顯得無精打采。
她似乎羨慕眼下的快樂,但又沒能力融入進去。
後面場地里做了人工降雪,周圍的女孩子尖叫連連,被一團泡沫拍在額頭,她才驚訝地回神。
梁桉一那時已經接到電話催促,不得不趕往赴約地點。
機器突然故障,泡沫大團大團砸落,他看著她慌亂地在其中躲避,走過去,為她撐開雨傘。
原來那天,他是跟著她才進了Live House嗎?
狄玥已經沒在哭了,揪著梁桉一的袖口問,然後呢?
後來再遇見,也是偶然嗎?
哪有那麼多偶然。
梁桉一笑笑,說怕是他這輩子的好運氣都用在後來那次見面了。
自情人節那天之後,他常想起她,所以常常開車去酒吧街,碰運氣,看能不能再遇見她。
那時候梁桉一還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夜夜跑到酒吧街等她。
起初他也以為,自己是因為她當年的善舉,才放心不下狄玥那種頹喪的狀態。
可到底為什麼會放心不下?
這一切都在2014年2月24日的8點16分,有了答案,他在那一刻發覺,他對面前的姑娘如此心動。
梁桉一這個人,他經歷了太多太多,看事情太透徹、太敏感。
也曾在詞裡描繪動人的愛情,但他像隔岸觀火,冷靜地旁觀,並沒打算摻攪進去。
深愛如他父母,又怎樣呢?
真的做得到不離不棄了嗎?
多少家庭是沒有愛的?又有多少人打著愛的幌子招搖撞騙?
當年接觸過的那些「AS」中,有多少人身邊有人生死相依?
寥寥無幾罷了。
大難臨頭各自飛。
可即便他對情感,態度消極,偶爾持諷刺態度;自己的人生計劃里,也從未有過「伴侶」「女友」之類的相關詞彙。
遇見成年後的狄玥,他似乎也顧不得這些了。
好像愛一個人的滋味,也並不糟糕?
梁桉一幫狄玥把礙事的髮絲掖到耳後。
他說,別哭,那些事發生過就是發生過,沒人有能力改變。
不用你來救我。
只要你出現在我生活里,無論在哪兒,我都會為了你,完成自救,然後漫溯到你身旁。
他們清談太久,午間發過信息給唐良,告知他不必等他們用餐,說晚上再約。
但過了下午3點鐘,唐良還是按捺不住,撥了電話過來。
西雅圖的天氣難以捉摸,虹橋尚未消散,又是一片雨膏煙膩。
梁桉一手機開了公放,唐良的緊張兮兮的聲音傳出來:
「那個......咳,就是吧,是不是我和狄玥說了那些,有點把她惹得難受了?我說,你們兩個,沒什麼事兒吧?」
狄玥馬上看向梁桉一。
她確實哭得差點抽過去,但這都屬於「家醜」,他是自己人,哭一哭或者丟丟臉,都是沒關係的。
可唐良......
她實在不好意思叫人家知道,自己在咖啡店裝得那樣冷靜,一進酒店原形畢露,揪著梁桉一嚎啕大哭了好一陣子。
梁桉一懂她的意思,只說中午是懶得出去,待會兒收拾收拾,晚飯可以一起吃。
但掛斷電話前,他批評了唐良,說唐良講話太不溫柔、太不浪漫。
堂堂知名作曲人lily,被作詞的這位懟得莫名其妙。
唐良在電話里疑惑地反駁:
「拜託,我說的都是事實啊,就你那些事實,有什麼可溫柔可浪漫的?」
「你自己想想,你那都是能溫柔、浪漫的事兒嗎?」
「不然要我怎麼說?用喜劇口吻嗎?講相聲那樣?」
「不是,就那你那些事兒,是個人都得覺得挺難受的好吧,我講的時候也挺不舒服呢,都心疼你了」
「回來我還自己哭了一鼻子呢,我們『L』可真是慘啊,我都打算給你寫首歌......」
梁桉一無奈地打斷唐良:「誰聽你這些。」
掛斷電話後,他把手機丟去一旁,對狄玥說,唐良和她說說也好,其實本來,他也是打算最近講給她聽的。
「不過,和你說這些,也只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
「我接觸過『AS』患者了,知道那些人有多痛苦,是不會隨便約女孩子到家裡的。」
梁桉一躬身,平視坐在床上的狄玥,「我對你,從來不是你以為的那種關係,狄玥,我是認真的,從一開始就是。」
第39章 2015.3 西雅圖
晚餐時,唐良不知打哪兒淘來一箱紅酒。
三人聚在他那間裝潢簡單的家裡,喝酒、談天。
「雨餘風軟碎鳴禽。遲遲日,猶帶一分陰。」
紅酒很不錯,狄玥這兩天知道了太多隱情,心有千千結,多喝了些,酒精消融掉了矜持,令人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