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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臂支撐在桌案上,手捧酡然的臉,好認真地同梁桉一道歉,說她感到很內疚,不該那樣狹隘,明明他都已經荊棘載途了,她過去還局限地揣測,覺得他那些悉心、那些打磨歷練而來的從容,都是從旁的感情里生長的經驗......
陽台窗子開著一扇,夜闌人靜,水域淙淙。
幾艘私人遊艇靜泊在碼頭,夜航船上燈光忽閃,斑斕地映在玻璃上。
狄玥家裡那幾個演講賽、辯論賽的獎狀和獎盃,大抵是真的實至名歸。
這姑娘自我檢討起來話還挺多,都是詭辯。
先前她又不知情,誤會一二也是正常的,可她偏偏要說得頭頭是道,說自己這不該那不該......
唐良抽了支煙再回來,狄玥還在和梁桉一說著。
她喝多時很可愛,臉紅撲撲的,一雙眼明亮異常,滿是真誠,拉著梁桉一的衣袖,掏心又掏肺:「可是梁桉一,我是真的很愛你的,你要相信我呀。」
信。
怎麼不信?
她都把他腦補成那麼情史豐富的人了,也沒給自己留個退路,高高興興就成了他的女朋友。
那些孤勇,當然是因為愛。
梁桉一想吻狄玥。
結果唐良在場,只好作罷,隱忍到夜裡返回酒店後,才同她糾纏在一起。房卡刷開門鎖時,也順便拉下了狄玥裙裝背後的拉鏈。
房間未開燈,關上門,滿室昏霿,正好任曖昧滋生。梁桉一把狄玥抵在門上,低頭,吻住她的唇。
綿綿深吻中,很多關於梁桉一的印象,紛亂地縈迴腦際。
狄玥混沌地想,他會彈很多樂器,鋼琴、吉他、卡林巴琴,聽唐良說,他還會一些古箏......所以手指這樣靈活,捻挑著讓人難以招架?
她像被丟入釀造紅酒的木桶,緊緊攀附他的脖頸,仍然晃蕩著下沉。
距離回國日期越來越近,在國外的最後幾天,狄玥和梁桉一借了唐良的車子,冒著濛濛細雨,出去兜風、看風景。
興許是聽了太多,那幾天狄玥對梁桉一緊張得要命,中邪了似的,連他看樂譜時戴上眼鏡,她都要敏感地問一問,他的眼睛是不是受過傷。
「有些近視而已。」
見她仍疑神疑鬼,梁桉一把人摟進懷裡,半是解釋半是玩笑,說真要是眼睛受了什麼大傷,戴眼鏡還有什麼用,那不得裝個義眼?
誰知道狄玥緊張地盯著他,馬上反問他的眼睛是不是義眼。
頓了頓,她又恍然般驚呼:「唐良說你有一段時間聽力不好,那你的耳朵呢,有沒有做過人工耳蝸?」
梁桉一扶額大笑:「倒也沒慘到那個程度。」
某天下午出行時,雨勢驟漲,車子不得不停靠在路邊。
狄玥駕照還沒考到手,兢兢業業,哪怕到了國外,有閒時間也會去軟體上刷科目一的題目。梁桉一打開雙閃時,她條件反射地在腦海里過了一下雨天要開警示燈的知識點。
梁桉一像她肚子裡的蛔蟲,見她失神:「給指點指點,我操作的對麼?」
「沒問題的。」
狄玥這才回神,把科目一知識點丟到一旁,終於和他說起,這些天絞纏在她心間的頭等大事,「梁桉一,你真的能習慣雨天麼?我可以去其他城市生活的,工作沒了可以再找,房子也可以再租的,我願意陪你有新的開始,真的,真的是真的。」
一著急,像說繞口令。
她其實好擔心他。
擔心梁桉一其實並未適應雨天,擔心那些雨水引他想起不快,擔心他為了她屈就。
這些擔心如同頑症,淤積在心底。
車窗上層層雨水,不斷被雨刷刮刷掉,然後又淋滿新的一層,又被刮掉,如此反覆。
暴雨中,梁桉一扭頭看向狄玥,表示他們並不用搬座城市生活。
他溫聲開口:「狄玥,愛是鎧甲。」
狄玥一怔,終於放心下來。
也不是很簡單就能放心的,確實又哭了一鼻子,梁桉一抱抱哄哄親親,半晌才好。
雨勢減小到可以繼續行駛後,梁桉一帶著狄玥去看紅杉林。
那些樹木筆直、高大,直聳雲霄,狄玥像所有戀愛中的女孩子一樣,興奮地跑到樹林小路上,讓梁桉一給她拍照。
怕照出來不好看,她脫掉了臃腫的春季外套,只穿裙裝,擺了幾個姿勢。
其實狄玥不怎麼會拍照,過去照相都是證件照,習慣了,所以拍照時連剪刀手都不比,總是傻傻站直,挺胸抬頭。
上次在雪山玩,還是朱笛實在看不下去,曾恨鐵不成鋼地嘆著氣說過,玥玥,你這個姿勢,我軍訓時站軍姿都沒你標準。
朱笛言傳身教,教給她不少拍照姿勢的「小朱老師私房課」,狄玥聽得認真,也用心記了幾個。
拍完照,她連串地喊著「冷冷冷冷冷」,撲回梁桉一懷裡,鑽進他的外套,汲取溫暖。
狄玥想要挑幾張好看的照片,發給朱笛,給她驗收課程成果,可梁桉一故意找了張拍得拉胯的,給她瞧。
狄玥果然撅了嘴,有點苦惱地問,梁桉一,我和這些紅杉樹在一起,怎麼好像個小矮人啊,這也太矮了吧。
她不埋怨男友的技術,反而只挑剔自己:「好像個冬瓜哦。」
笑得梁桉一差點手機沒拿穩:「逗你呢,是我拍得不好,角度問題,看看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