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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狄玥以為樓下那位老人應該不太好相處。
但梁桉一卻能安然進人家的門,有時還和老人在小陽台燔爇蚊香、擺桌品茶,為什麼?
狄玥忍不住小聲問他,為什麼樓下那位老爺爺,居然肯天天放他進門?
她這樣問時,梁桉一原本靠在樓下陽台圍欄上,舉著手機在耳側,仰頭望她。
聽完,他難得表現出些許不自在,偏頭,無奈似的一笑。
狄玥更好奇了:「說說嘛梁桉一,你到底怎麼進去的?」
原來樓下獨居的老爺爺是音樂專業退休,喜好有二:聽琴聲、品香茗。
早在上次狄玥被「禁足」,梁桉一已經想過來看她,打聽再三,然後投其所好而來,閉門羹當然吃過,但他每天換著樂器給老人家演奏,次次提來上好的茶。
算算也一個多月了,連二胡都拉過,終於哄得老人家開心,結下忘年交情,才肯借陽台給他用。
明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可他眼裡映著燈輝,笑稱:「靠賣藝換的機會。」
霽月清風,只需要梁桉一這樣一笑,便能磨平狄玥心裡所有的焦灼,填充她不肯言說的孤獨感。
這些天狄家人態度轉變很快。
最初時,他們覺得狄玥的「不懂事」「不聽話」「失去掌控」讓他們棘手,當然,也不願面對雞飛蛋打的現實,互相推脫埋怨。
但他們是冷血而理智的,漸漸把狄玥從「能為狄家博得名聲」的利器,重新判定成「會為狄家丟臉的毒瘤」。
家裡平靜下來,祖父、父親和繼母不再爭吵,三個人似乎達成了某種統一意見。
有親朋過來做客,問起狄玥的情況,祖父都會嘆氣,然後和客人們講,這些年他們也從來沒虧待過狄玥,但人家孩子有自己的主意,他們做長輩的也沒辦法。
講完再嘆一聲,語氣似乎懇切:「有時候真的是不知道,孩子什麼時候就學壞了,拉不回來嘍。」
客人們深表同情,都覺得狄玥太不知好歹。
繼母同閨中密友打電話時,也會佯做無奈地說,真的是沒辦法,畢竟是別人生的孩子,就像養不熟的白眼狼。
所有人都在討論狄玥的「不是」,只有梁桉一告訴她,任何人都會有委屈的時刻,但不必活在別人的言語中。
他說,人都是這樣,做不到人人喜歡,能自洽就好。
自洽。
狄玥點點頭,表示她明白。
那晚飛來一隻好大的蟬,嚇得狄玥手機差點跌落到樓下。
梁桉一靠在樓下笑話她,問她就這樣的膽子,還想當自然科學老師?
狄玥反駁:「我簡歷投的是課外活動老師!」
電話里頓了幾秒沒有聲音,梁桉一隻隔著月色,凝眸看她。
他並沒問她是哪所學校,可狄玥總覺得,梁桉一知曉些什麼。
那天掛斷電話前,梁桉一居然嘆氣。
狄玥納悶:「怎麼,你被我祖父傳染了麼,跟著嘆什麼氣?」
他說:「想抱你。」
第一次和狄家人談判,在7月23日那天。
農曆大暑,卻在清早起床時,下了幾滴雨。
天色悶沉,狄玥與狄家人坐在客廳。
起先他們誰都沒說話,狄玥捋順著思路,腦子裡反覆閃過梁桉一的話,昨晚通話時,他叫她不要急,積微成大、陟遐自邇。
但明顯有人比她急多了。
祖父和父親顯然已經不願再對一枚「棄子」多費口舌,所以這次,是由繼母開口:「狄玥,是這樣,我們想過了,你既然有自己的打算,我們不攔著你。之前你惹出來的那些麻煩,我們也既往不咎。只是狄家這麼多年對你,還是很好的,你說對吧?」
糖衣炮彈而已。
狄玥知道,在這些天裡他們一定估計過她的大致財務狀況。
自己也盤算過,這些年的獎學金、各類比賽的獎金,以及以這些為本金存款所生得的利息。即便本科開始學雜費都已經是她自己出,但她這樣節省,連娛樂時間都沒有,攢下來的錢還是挺多。
七七八八加起來,手裡差不多有二十多萬餘錢。
家庭不再干預,學校那邊的退學申請也終於進入流程,只等審批。
是時候該準備離開了。
涼城那邊她已經投去簡歷,也計算過那邊的生活開銷。
一個月房租兩千塊左右,等工作確定下來,先付一年的房租,再加上一些生活開銷,狄玥打算給自己留五萬塊。
剩下的錢,都給狄家人。
看得出來,繼母對她的決定還算滿意,這次談判也就比較順利。
這大概是這麼多年來,她做過的最大的決定,還以為晚上會因此失眠,但卻沒有,睡得不錯。
只是入睡前她聽了Josefin的歌,於是那位明艷的女星,也就入夢而來......
夢裡的Josefin環狀耳環晃動著,上一刻還笑靨如花,聽到旁人質疑「L」的相貌,突然就蹙起了眉。
她的指甲做過養護,底油是健康的淡粉色,指尖不滿地敲在桌面上,急促的「噠噠噠」引起那些人回頭。
Josefin說:「我說真的嘛!」
那應該都是訪談節目裡的片段,可夢裡,狄玥坐在主持人的位置,Josefin急急地同她講:「『L』真的很靚仔的,不然我叫『L』來給你們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