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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人講起戰局,無形中給了學生們玫瑰色的浪漫幻想。
「今天就到這裡。」
陸詔年迅速吃完早餐,陸聞愷也完成了他在廚房的任務,他搬出自行車,載陸詔年上學。
天氣晴好,儘管早晨的風有些涼浸,陸詔年卻一點不覺得冷。
陸聞愷讓她把手當到他大衣衣兜里,她趁勢環住了他的腰。
到了校門口,陸詔年依依不捨地從后座下來,「你會來接我放學嗎?」
陸聞愷看了眼腕錶:「恐怕來不及。」
「晚上呢,你會在家嗎?」
「我應該在機場。」
陸詔年自我安慰般聳了聳肩,轉身。
「年年。」
陸聞愷拽住她手臂,好像有許多要說的,最後卻只說,「專心上課。」
「嗯!」
*
今日陸詔年不僅穿了件紅色的開衫,還繫著髮帶,抹了唇膏,來到文學院上英文課,立即吸引了眾人目光。
花枝招展的富家子弟生怕陸詔年聽不到似的,刻意朗聲議論:「昨天工學院的講座,你們可知道?之羅曼蒂克,引起了轟動呢!」
「難怪工學院的那位打扮起來了,怕是要同『大辣小辣』爭名號。」
「得叫什麼?又麻又辣,可不是小花椒!」
「那吃進去了,怕是要吐出來!」
一陣鬨笑,陸詔年回頭瞧他們幾個,倏地從口袋裡摸出一把扳手。
「你想幹什麼?」
陸詔年不說話,舉著扳手衝上去,嚇得女孩們花容失色,四處逃竄。
「四川人打生下來就吃生花椒,沒聽說過?現在總知道了,以後別這麼孤陋寡聞了!」
生生將女孩們趕過北區轟炸留下的大坑,陸詔年才悠然地回到教室。
不曾想那幫人狀告到系主任那兒,下午,陸詔年上完當天最後一堂課,被系主任叫去了辦公室。
「跟你講了多少次了,啊,這是學校,不是你們哥兒姐兒的格鬥場,文明,什麼叫文明……」
陸詔年垂頭,作出一幅思過痛悔的模樣。
系主任說渴了,陸詔年忙端上茶水。主任睇她一眼,又惱又好笑。
這時,文學院兩位同學敲門進來,系主任拂了下茶蓋,道:「正好!給你們找來一個人,你們仨一起去吧。」
陸詔年「啊」了一聲,主任揚眉,「給美國人當翻譯。」
「不是,我這……有沒有時薪啊?」在主任凌厲的目光下,陸詔年噤了聲。
兩位學姐也聽說了昨天講座的事跡,一走出辦公室便八卦起來。
陸詔年想到學長的外套還在她那兒,她忘了拿去乾洗,話一出口,再無從辯駁了。
陸詔年悻悻地跟著兩位學姐來到巫家壩機場。
天色已晚,機場四處點了燈,人們忙碌著。女孩們在停放飛機的倉房旁邊站了會兒,一個穿半裙套裝的美國女人迎了過來。
城裡的美國人時常到學校來找翻譯,陸詔年一不需要練習口語,二不愁生活費,從來不當一回事。這回沒有推拒,是因為航空志願隊這幫美國人與小哥哥相熟的關係。
陸詔年她們走進倉房,圍在一起的飛行員立即收起了作戰地圖。其中一個叫耐爾的飛行員認出陸詔年,笑著歡迎:「噢,Lady L!你來給我作翻譯ᴶˢᴳᴮᴮ?」
「Lady L?」
「這位是L的妹妹!彈得一手好曲子。」
陸詔年也不謙虛,笑道:「看來彈一晚上還不夠?」
耐爾玩笑:「我現在就想聽,可惜,今晚我們要待在這兒了。」
不止飛行員們身負要務,等待陸詔年她們的是一大摞文書的翻譯工作。
工作間隙,文職人員給她們送來茶水和幾塊餅乾,陸詔年趁機打聽陸聞愷的去向。
美國女人搖頭:「抱歉,我不是軍方的人員。」
想來中國空軍與志願航空隊在編制上有諸多區別,一個飛行員啟航,極有可能是秘密事項。
陸詔年埋首文件,忙到半夜。耐爾他們在飛機旁邊支起矮桌,開始打撲克。吵鬧的聲音傳到樓上,讓兩位有點無法專心。
陸詔年本不受影響,忽然聽到什麼「迷航」的話,她丟了筆,忙向美國女人詢問:「發生什麼了?」
「抱歉,我——」
陸詔年打斷對方敷衍的說辭:「我要知道是哪一架飛機!」
女人打電話到監察台,回復陸詔年,「似乎是一架伊十五,中方的人。」
「老天!拜託,第二十二中隊就派出去三架,如果碰上日本人,有點不妙。」
「問題是這個天氣,在熱帶雨林里迷失航向,那真遭罪!」
「他們什麼時候能丟掉那破破爛爛的蘇產戰鬥機?」
「等他們那些雛鳥似的飛行員不再破壞P-36的時候。」
美國飛行員還有心思說笑,令人生氣。
女人催促陸詔年回到位置上,繼續她的工作。陸詔年看著桌上的迷你時鐘,深感不安。
也許小哥哥說得對,杳無音信比保持聯繫更好,如此一來,她就只是患得患失而已,不似此刻,具象的恐懼在內心擴大,她什麼也做不了了……
就在手感到麻痹,無法動作之際,天空傳來飛機轟鳴聲。
「噢!他們回來了!」
飛行員站起來,還未全部湧出去,穿著飛行連體服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把護目鏡別到額頭上,緊迫地說:「加滿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