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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陸詔年道,「昨晚你在等章小姐回來嗎?」
陸聞愷很平靜,「哦,原來是你在偷看。」
「偷看?」店裡人聲鼎沸,陸詔年仍覺難堪地壓低聲音,「我根本還沒看清她的樣子。」
「畫報上你應該見過。」
「我是說……」
「就是為大嫂鳴不平,你我都沒資格。」陸聞愷端起碗喝了口湯,取出煙來,踱去店外。
「快些吃罷,冷了就不好吃了。」
葷湯熱騰騰的氣撲在臉上,發燙。陸詔年覺得這些話還是唐突了。
哪裡是為大嫂鳴不平,分明是她自己心頭有鬼。
作者有話說:
激情開文,忘了接下來是雙周榜,趕不及榜單啦。抱歉!兩周後再來看更新吧
第九章
一碗的份量對她來說有點多,但她愣是都塞進肚子裡,湯也喝光,像要填滿什麼似的。
之後她走出去,到他身邊。他手裡的煙早不見了,垂在側邊,他望著不遠處巷口的梧桐樹。地上落葉卷了一堆。
「回去吧?」陸聞愷偏頭,目光垂過來。
陸詔年不自然地避開,道:「不是要帶我到處走走嗎?」
「那麼你想去哪兒?」
「也沒來過南京,總要都去一去。」
陸聞愷笑了下,「是不是有些貪心了?」
「你嫌麻煩,我自己去好啦。」
陸聞愷當然不會任她一個人在這陌生的地方閒晃,陸詔年這麼說,只是些微的賭氣,帶著一貫的同哥哥撒嬌的神氣。
在陸聞愷眼裡,變成了「激將法」。他無奈地哂笑,道:「我一時也想不到哪兒好,走這麼走走吧。」
陸詔年沒吭聲,見他往巷外馬路走去,慢吞吞跟著。
看慣了重慶城崎嶇狹窄的坡路,走在這一條路能望到老遠的平坦道路上,心也跟著空蕩蕩的。他們沉默著,真作賞景一般。
秋日帶著點白靄的陽光傾灑在路邊的低矮樓房上,闌幹上的紅海棠床單隨微風飄蕩,空氣里有香甜的糖炒栗子氣息。
陸詔年一下就被吸引,往四周沒找見,抬眼瞧陸聞愷。無需她說,他笑,「這個時節賣炒栗子的很多。」
「是呀,我——」
「剛才沒吃好?」
「吃麼是吃飽了,可是,我饞呀。」陸詔年語氣有些嬌憨。
陽光落在她臉上,青葡萄般的耳墜襯得她小小一張臉晶瑩剔透。長睫毛在眼瞼下投一抹影,而後如扇子般掀起來,她看著他。
陸聞愷微怔,很快又說,「聽說夫子廟那邊的炒栗子不錯。」
「去吧!」陸詔年說著拽了下陸聞愷的衣袖,習慣成自然。
她鬆開,朝他抿笑,「我是說今天人這麼多,想來夫子廟那邊……二哥向來不大喜歡人多的地方。」
心底為她造作的客氣發笑,陸聞愷道:「方才吃的地方不吵鬧?都一樣。」
「哦。」他們並肩走著,她道,「這兒的生活,你習慣了?」
「不習慣也要習慣啊。」
「航校的生活是怎樣的?」提起這個話題,陸詔年有點緊張。
陸聞愷不答反問:「坐飛機是什麼感覺?」
「嗯……」陸詔年想了想,「一開始很新奇,但久了也沒什麼感覺。可能是早就在《良友畫報》看到過介紹。」
「那麼航校的生活也是一樣。」
陸詔年想了想,又問:「辛苦嗎?」
陸聞愷輕輕搖頭。可陸詔年不信,嘀咕道:「好好的大學不念,作甚麼參軍……」
「看來家裡沒少這麼說我。」
陸詔年有一會兒沒說話。離明園林不遠了,陸聞愷想起來,便說進去逛一逛。
晴朗天氣,到園子裡來散步的人不少。青瓦白牆,多年沒有修葺,有些地方全斑駁了。角落一隅,四周都沒有人,不知因為此處背光,還是因為綠蔭環繞,橋底淌水,陸詔年覺得有點陰冷。
轉頭見一位穿長衫馬褂的坐在池邊廊橋上吸菸,陸詔年險些被嚇到。老人的羊脂玉煙杆垂暗紫色刺繡流蘇荷包,座位旁邊放了好幾隻鳥籠,藍布罩著,不知是什麼鳥。
陸詔年悄聲和陸聞愷說,那遺民老爺好生奇怪。
老人噙著笑,看過來,陸詔年忙往陸聞愷身後躲。
陸聞愷向老人頷首,拉起陸詔年就往廊橋折拐的上方去了。
陽光照耀,池水綠幽幽。手鬆開了,陸詔年佯作自然道:「我本來還想看看都是些什麼鳥呢。」
「還以為你害怕。」
被發現了有點窘迫,「那老先生怪得很……」
廊橋上沒ᴶˢᴳᴮᴮ人,靜得可怖。陸詔年低著頭,「其實,是我的錯。我那天我在報紙上看到了你,拿給父親看,你在航校的事情就這樣被發現了。對不起,但你要是恨我,且恨我吧……」
陸聞愷早有預料般,「你是和大哥一起來勸我回去的?」
「不是,我只是……」
三兩摩登女郎從上放走來,燙了頭髮,撐洋傘。陸詔年沒再接著說話了。
園子裡沒什麼好玩的,陸詔年對這些山水景致也感到乏味。陸聞愷就說,現在去吃炒栗子,正好。
他們在街邊找到現炒栗子的老師傅,買了一袋。陸詔年一邊吃溫熱的栗子,一邊又往熱鬧的集市逛去,已經全然忘記先前還在擔憂陸聞愷不喜歡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