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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鼓作氣地衝到另一座城市,上樓掏出鑰匙開門卻像做賊似的躡手躡腳,這屋子是我和江若魚合租的,他工作以後捨不得花錢,起先自己和別人合租,環境髒亂差不說還是隔斷房,隔音差,他又容易失眠,每次見面黑眼圈都大得嚇人,我能感覺到他很不適應,但他是悶不吭聲的性子,我怕他憋在心裡憋壞了,就自作主張給他整租了一個房子,反正我去了也得住,他知道後堅決反對,說什麼也不讓我出錢,我說房租錢我已經付了,退也退不了,你不住就是浪費錢,江若魚氣得抓起我胳膊咬了一口,最後各退一步,一人一半房租。
他熬了通宵,現在應該正在昏睡,我看了眼手錶,九點一刻,開門進屋果然靜悄悄的,只是人不在房間床上,他連衣服都沒換,隨意地側躺在沙發上,我走過去蹲下看他,他穿著一件淺灰色短羽絨外套,裡頭是黑色高領毛衣,面色蒼白,髮絲凌亂,兩條腿蜷縮著,大概是覺得冷,都已經是深秋了,還敢這麼不管不顧地躺下就睡,看來是累壞了。
我抓住他晾在沙發外的手,涼的,他睡得並不安穩,一碰就驚醒了,醒了但又沒完全醒,迷迷糊糊地盯著我愣神,我說:「嗨,老婆。」他這才重重喘了口氣,睜開布著紅血絲的眼,四處摸手機:「你怎麼來了?給我發消息了嗎,我都沒看見……現在幾點了?」
「別看了,還早,」我勾著他腿彎和肩膀抱起來:「去房間裡睡,不用管我,等你睡醒了再說。」
他說:「別,我還沒洗澡。」
我說:「先睡覺。」
他閉著眼,聲音不大,卻很堅決:「先洗澡。」
「行吧,」我說:「那一起洗,我也困了,正好一起睡。」
他整個身體完全放鬆在我懷裡,疲倦地笑了笑:「好……」
我正正經經和他快速洗了澡,又正正經經和他擠在一個被窩裡補覺,全程江若魚昏昏沉沉,一共說了兩句話,一句是「沒拿睡衣。」,一句是「先讓我睡一覺,你別動。」
我一貫是不穿睡衣的,可江若魚要穿,他不僅把睡衣穿得一絲不苟,天冷了還愛穿襪子睡,我掀開被子甚至還看見一個大號熱水袋,怕冷的江某困得東倒西歪,沒顧上穿戴整齊,一股腦睡了過去,睡著了往人懷裡拱,我被迫充當著熱水袋的角色,心裡還挺美。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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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左右,我醒了,手臂麻了,江若魚睡得正酣,半張臉悶在被子裡,他的棉麻料睡衣上有一股類似於稻殼曬乾後暖融融的氣味,引得人埋在他頸側深吸一口氣。
我想:還是讓他再睡一會兒,遂將手臂抽了出來,利落地翻身下床,他輕微蠕動了一下,閉著眼囈語,嘰嘰咕咕說了什麼我也沒聽清。
還好,沒醒,我鬆了口氣,他這床是原房主留下的,款式老舊,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大概是榫卯之間鬆動了,動作一大就嘎吱響,偏偏還不讓人換新的,幾次溝通無果後江若魚便勸我放棄,他說反正租來的屋子也住不久,大城市通勤時間太長,也許將來他會跳槽去新公司,同一座城市,只是換個區就要時間翻倍,況且,他也不喜歡這個屋子,牆紙發灰,冷冷清清的,他說這話時皺著眉,眉宇間有無法壓抑的厭惡。
半小時後,我去小區門口買完菜回來,兩條昂刺魚,一塊鹽滷豆腐,一把長杆茼蒿,一塊五花肉,一瓶啤酒,以及八角桂皮等香料,還有半隻烤鴨。十分艱難地開了門,門一開,卻嚇了一跳,江若魚穿著松垮睡衣,光腿赤腳站在客廳,哭得淚流滿面,此時半張著嘴愣愣地盯著我。
我腦瓜子嗡嗡響,第一反應是:難道是誰死了嗎?我膽戰心驚地說:「寶貝,怎麼了?」
江若魚像炸毛的貓,猝不及防地抽噎了一下便飛速沖回房間,還把房門重重關上了,大叫一聲:「沒事!」
我毫無頭緒,丟下雞鴨魚肉去拍門,一邊摸出褲子口袋裡的手機,這才看見江若魚方才打電話給我,打了三個,又發了信息問我「你回去了嗎?」我手機靜音了。
隔著一道門,我說:「沒走,我去買菜了,換好衣服就出來吧。」
門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在茶几抽屜里翻到了一盒鹽酸帕羅西汀片,這藥我認識,很久以前他吃過,這盒已經吃了一半。我把藥原封不動放回抽屜里,時間不早了,我得快點做飯。
一鍋豆腐燉昂刺魚濃白鮮香,關火撒上白胡椒和鹽,裝進骨瓷湯碗裡,再撒一把碧綠蔥花。江若魚悄無聲息地從身後吊住我肩膀,隔了好幾秒才開口:「哇,好香哦,要我幫忙嗎?」
「你?幫忙吃吧。」
他把臉埋在我背上,悶悶地笑:「我可以幫忙端盤子,我還會洗碗呢。」
「真能幹,」我反手一巴掌拍他屁股上:「服務員小哥,麻煩把湯端上桌,我再炒個茼蒿就OK了。」
「好的,嚴大廚!」
江若魚很喜歡吃我做的飯,或者說,他喜歡吃家裡做的飯,特別是工作以後,他總說外麵館子燒菜太咸太油膩。其實江若魚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不太好養活的小孩兒,貪吃又挑食,就算是小時候最胖乎乎的階段也因為吃冰棍得過急性腸胃炎,就這麼個嬌貴的腸胃,偏偏攤上個廚藝黑洞的主,在吃過江若魚做的菜之前,我很難相信有人連蛋湯都燒得那麼難吃,從那以後我就認命了,可能做菜也是要天賦的,我爸就很會做菜,他說一家子只要有一個會做菜的就夠了,經驗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