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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祺格輕飄飄吐出倆字兒:「矯情。」
不是矯情,是嬌氣,江若魚從小就嬌氣,和他相處,大家會像著魔一樣心照不宣的變得溫柔起來,當然邢祺格是不會罵他的,我反應過來,大概率是罵我。
我把江若魚背到背上,他身體潮熱,汗液浸透了T恤,粘在身上越發顯得單薄,邢祺格嘀咕了一句:「怎麼出這麼多汗?不會是腎虛吧……」
我心裡亦隱隱覺得不妙,顧不上分辨,手忙腳亂的只想快點送他回家睡覺:「是天太熱了。」江若魚腦袋歪在我肩上,哼聲漸漸變得粗重,邢祺格托著他的背,咋咋呼呼地叫我跑慢點,江若魚很難受,我說我知道,等會兒陳心梅阿姨一定會興師問罪的,你還是想想怎麼跟她交代吧。
邢祺格腦子轉得倒快,伸手不打笑臉人,上去一把攥住陳心梅的手,熱情問候:「姨,你餓了吧,我給你帶了宵夜,還熱乎著呢!」她拿著我的小龍蝦借花獻佛,我成了背著「罪證」的罪魁。
陳心梅阿姨一貫把兒子看成心肝寶貝,猛一瞧見不省人事的兒子,哪裡還顧得小龍蝦,笑容凝固在嘴角,問我:「阿柏,怎麼回事?」
我瞅向邢祺格,邢祺格把頭扭到一邊,早知道臭丫頭指望不上,我只好硬著頭皮回話:「跟幾個高中同學一起玩,沒注意,他喝了點酒……已經睡著了。」
陳心梅當即臉色都變了,我在一個母親灼人的目光中把人放倒在沙發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尷尬,看見茶几上有一杯水,便拿起想餵給江若魚。
「他胃不好,不能喝冷水。」陳心梅冷不丁地開口,接過我手裡杯子轉身去了廚房:「我去兌點熱水。」
邢祺格朝我吐吐舌頭,冷水都不能喝,卻喝了酒,當媽的自然心裡不舒服,卻又不能為難我們這些小輩,我焦頭爛額,朝邢祺格揮揮手,示意她先溜,留著也是扎眼。
邢祺格腳底抹油,不等陳心梅從廚房出來就嚷了一句:「阿姨,我先回家了,明天再來看江若魚。」
陳心梅也很配合的在廚房裡嚷了一句:「誒,路上注意安全。」
我就住對門,不像邢祺格有路可退,陳心梅阿姨也不跟我客氣,讓我幫著餵了水,又把人搬到床上,直等江若魚睡安穩了才正式切入主題,她說:「阿柏,我一直很放心你,不然我不會帶魚魚回來。」
她面色沉靜,目光淡淡的,卻好似能敏銳地捕捉到我臉上的每一分變化,長久的凝視下,我手心捏滿了汗,慚愧得頭也抬不起來,她在責怪我,也在託付我。
按常理論,她本不該對一個鄰居家的小孩要求太高,沒人有義務對她的兒子盡心竭力,所以她可以禮貌地放走邢祺格。但所有人都知道嚴柏和江若魚情同手足,久而久之,連我自己也根深蒂固。哪怕分別多年,我從沒有一刻擔心他會就此消失,因為在我腦海里,所有關於過去和未來的畫面都有他的影子,我還有很長很長的歲月要與他消磨。
假如他不要我,我也不要別人。
「回去吧,」陳心梅起身,從頭到腳散發著疲憊:「回去吧……」
我一夜難眠,深更半夜爬起來翻舊書,企圖在夾縫中尋找那封「信」,卻無意中翻出兒時課本,上面散落著潦草而幼稚的小人畫,那時江若魚心寬體胖,在我的筆下是只尾巴打卷的小豬。
天際擦亮,我倒頭睡下,書蓋著臉,油墨味陳舊而濃郁。這夢光怪陸離,在一片幽藍的深海中,遠遠傳來空靈的歌聲,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是誰打翻前世櫃,惹塵埃是非……誒…誒……繁華如三千東流水,我只取一瓢愛了解……」
不僅跑調還串詞,難聽得令人不忍耳聞,我醒了。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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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我醒來已經將近十點,陽光正顯露出毒辣的面目,把躲在樹葉下的蟬熱得吱吱叫喚,屋裡卻靜悄悄的。
我是獨,祖父母、外祖父母不住在瑞州,所以打從幼兒園就習慣了獨自家裡蹲,也是我天生心大,有電視看有零食吃就不鬧騰,還會自己找樂子,去游泳去踢球,找小夥伴打卡片,上樹掏鳥蛋捅蜂窩,巴不得爸媽上班去,沒人管。
不像隔壁江若魚,膽子小,每每不是送去託兒所就是有老人來幫帶,偶爾也會送到我家和我作伴,我小時候甚至覺得他很累贅,有他在,很多樂子都不能開展,因為他總是婆婆媽媽地跟我說:弟弟不要這樣,弟弟不要那樣,在他眼裡,我就是個腦袋別褲腰帶上跑閻王跟前跳大神的小鬼。
是的,沒錯,他一直執著的把我當個調皮弟弟,當然事實證明,他確實救了我的小命,我早就欠他的。
而且我倆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我惡狠狠地得意著:這踏馬不是緣分是什麼?
摸過手機,鎖屏上有兩條信息提醒,怪怪,我一陣激動,心有靈犀?趕忙擦開一看,卻是邢祺格發的。
——江若魚怎麼樣了?
——昨天他媽有沒有興師問罪?你沒把我供出去吧?
我回覆:
——供了,等死吧。
然後翻到江若魚的號,四年沒聯繫了,聊天記錄都空空如也,我打字又刪了,擦了擦手上的汗,發過去:
——早
過了半小時,我胯拉個臉把手機扔到一旁,合著我在這兒心潮澎湃地臆想,結果人江若魚壓根沒打算搭理我。我起床洗漱,想著他也許喝多了還沒睡醒,江小豬懶蟲一條,最喜歡睡懶覺,趁著高中畢業可不卯足了勁的睡嗎?我想:不急,等他睡醒,肯定會回復我的。不過這都快中午了,我發個「早」實在不恰當,他肯定覺得難以回復,於是等到十一點,我又體貼地發了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