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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頌墨不搭理西洋醫生,西洋醫生便主動道:「我本也是學外科的,無奈手不穩,心不穩,只能逐步轉為內科。」
「僥倖而已。」佟頌墨實在不想和一個看不起自己的人多聊,將東西還了便起了身。
屋外有眾多人等著,還是那西洋醫生出來說了一句:「這位先生很厲害!」
莫名的,一群人開始鼓起掌來了。佟頌墨有些不太適應的避開眾人的目光,卻迎上周翰初定定的雙眼。
他朝他笑了笑,眼神里是鼓勵亦是肯定。
……有種得到家長誇獎的感覺。佟頌墨詭異的收回視線,將亂了的心重新捋平。
第9章 以德報怨
佟頌墨與周翰初都走了很長一截兒了,那西洋醫生又追上來,硬是纏著要佟頌墨的名姓。佟頌墨不欲與他多言,便回他一句:「我是中國人,我的名諱恐怕要污了你的耳。」他這話帶著幾分故意,是在懟之前西洋醫生說的那幾句。
不想這人卻是個臉皮厚的,只「嘿嘿」笑了兩句,用蹩腳的中文說到:「之前是偏見害人,你很厲害,我很佩服。我叫文森特,先生叫什麼?」
佟頌墨掠過他,一把扯住周翰初的衣袖,進了屋內。那文森特也終於沒再追進來。
周翰初脫了深藍色的大衣外套,襯衫也解開最上頭的兩粒紐扣,問他:「怎麼跑到了甲板上去?」
佟頌墨心裡卻關注著另一件事:「你怎麼知道我學醫?」
周翰初看著他:「我沒說我知道。」
「可你剛才……」佟頌墨眉頭微攏,道,「你知道我會。」
周翰初輕笑兩聲:「你的名聲這般大,在北平城裡隨便揪一個人問問也知曉,我知曉很奇怪嗎?」
佟頌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去學醫這事兒,還真沒多少人知道。
佟世禮送他去留洋,學的是金融,奈何佟頌墨從小就對中醫感興趣,後來又想鑽研中西結合之道將中醫發揚光大,所以到了英國那邊後,便在大哥佟頌定的支持下改學了外科,這事兒一直到事已成定局才被佟世禮發現。坊間只知道他去留洋學了金融。
佟頌墨早猜到周翰初不是普通人,所以見他不說真話,也就沒再繼續追問,畢竟也問不出來什麼了。
至於方才在茶餐廳發生的事兒,佟頌墨更是提都沒提。
他已經料想到以後還會聽很多次這樣的閒話,聽很多比這更難聽的閒話,所以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深夜時,船艙外突然又鬧嚷起來,有人來敲佟頌墨的門,睡在軟榻上的周翰初先醒過來,披著外衣起了身。
「誰?」周翰初問道。
「佟先生,是我!」那位文森特不知道從哪裡知道的佟頌墨的名字,一副和他很熟的樣子好到,「有人出了點事兒,需要您幫一下忙,您現在方便嗎?」
佟頌墨坐起來,張嘴欲言,卻被周翰初一句話給堵住了:「他睡著了,來不了。」
佟頌墨於是下了地,裸著腳往前邁了幾步,盯著周翰初不說話。
「人命關天啊!」文森特說,「這位林先生若是得不了佟先生的幫助,怕他熬不過明日破曉。」
聽到「林」這個姓,佟頌墨意外的朝周翰初挑了挑眉。
周翰初問他:「林東其?」
「你怎麼知道?」
周翰初這才朝佟頌墨點了點頭,用口型說到:「是他。」
佟頌墨嗤笑一聲,渾身也放鬆下來,他沒再有開口說話的意思,輕輕搖了搖頭。
周翰初道:「幫不了,請回吧。」
此後文森特又待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見實在請不動,便又急匆匆的離開了,房間外總算歸於平靜。
佟頌墨也覺得腳底有些冰涼,剛要轉身往回走,突然覺得自己腳下一空,竟整個人被周翰初給懸空扛了起來,他嚇得心跳漏了一拍,一隻手拽著周翰初的衣角低聲道:「你幹什麼!」
「下回,記得穿鞋。」周翰初把他扔回床上,神色淡定的拍了拍手,道,「船艙上涼,又常年濕潤,不穿鞋容易惹病上身。」
佟頌墨心道一個大男人哪有那麼嬌弱的。
而且周翰初那個動作又實在是……恐怕不會讓人心動,只會讓人覺得尷尬,莫名其妙被人給扛起來,知道的是關心他,不知道的以為是要把他綁了又拉去賣呢。
佟頌墨轉了個身,用錦被罩住腦袋,把外面的聲音給隔開了。
周翰初也終於回到自己的那張軟榻上——其實那根本不算是軟榻,只是閒時看書側倚的貴妃榻罷了,無奈真正的床被佟頌墨給霸占,周翰初只能將就一下。
就這一點來說,其實周翰初……人還不錯。
又過了半個時辰的樣子,外面燈火通明,估計是更多人出來看熱鬧了。
佟頌墨實在睡不著,掀開被子剛坐起來,外面突然又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有個小廝在外面喊道:「佟少爺,求您救我家少爺一命吧。」
佟頌墨擰著眉看了眼周翰初。
周翰初道:「你不想理,便接著睡。」
佟頌墨想了想,披了件大衣,雙腳剛要落地,周翰初已把鞋子踢到了他的面前,佟頌墨只好趿拉上,站起了身。
房門一開,門口擠著一大堆人,還放著個白色的擔架,那白日裡耀武揚威,聲張要他伺候的林少爺,此刻就正躺在擔架上,一張臉是慘白如紙,面露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