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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你拿著。」佟頌定遞了個東西進他手裡,「這東西,也算是給你托個底,在那頭能過得更輕鬆一些。要學就好好學,不要為錢財發憂。」
「大哥,這我不能……」
「收下吧。」佟頌定拍拍他的後背,「你幾年後回來,國內還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光景,我還活不活著都不一定。如今風雨飄零的年代,指不定明天我就喪命在哪顆子彈下頭了。」
「大哥,」佟頌墨皺緊眉頭,搖了搖頭,「你莫要亂說。你福大命大,定會好好的。」
「小墨,答應我一件事。」佟頌定認真的看向佟頌墨,道,「若我哪一日死了,便將我燒成一把灰。你可還記得小時候阿娘常帶我們去北平外的那條小溪旁玩耍?」
佟頌墨隱約間有這麼點影響:「可是後頭被洋人燒了個乾淨的那片青草地?」
「是。」佟頌定笑笑,「我大了以後,總是做夢時夢到它。若我死了,你就把我的骨灰埋到那兒去,也算是圓了我一個夢吧。」
他說完,抬起頭,遙遙的往遠處看去。
不遠處,船笛悠揚,船身已往上冒出了濃濃的白煙,眾人提著行李如時代洪流一般湧入那個宛如命運般的門窗。
佟頌雲站在那裡招了招手,喊著:「船快開了!小墨,快一些。」
後來的佟頌墨怎樣也沒想到,這真的是他見佟頌定的最後一面。
再次看到他時,他被一槍斃了頭,額頭上的血洞有鮮血不斷地湧出,他死不瞑目的看著前方,熊熊大火逐漸將他的身體吞沒,甚至連哪裡是他的骨灰都不知道。
於是這個承諾,自然而然就沒有實現。
如今,當初的奇怪感再次湧上心頭。
在過去的很多年裡,佟頌定都沒有提起過那條小溪,那片草地,偏偏那時莫名其妙的說起了。而且,他們也只是很小的時候偶爾去過那小溪幾次,若不是佟頌定提,佟頌墨甚至都快要忘記了。
他意識到若要找銅台,極有可能藏身之地便在那裡。
佟頌墨掩住緊張之心,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
他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突然間發現了一個巨大的秘密——他想或許大哥早就做好了自己要捨生忘死的準備,所以連後手都準備好了。這也是他突然想起來了,若是一輩子都想不起來有這麼件事,又該如何是好呢?
佟頌墨轉悠到外面的更聲響了又響,都沒能睡著。
直到門被叩響,周翰初的聲音響起來:「頌墨,還沒睡?」
佟頌墨飛快走到門口,下意識的將門拉開了:「周翰初!」
周翰初愣了一下,問他:「突然這是怎麼了?」
佟頌墨一把將他給抱住了,臉埋入他的頸窩之間,像是突然找到了可以依靠的熱源一般,那種不自覺升起的緊張感陡然間蕩然無存,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說:「剛剛……」
可話說到一半,他又停住了。他不能辜負大哥的託付,即便對方是周翰初也不行。
誠然,他喜歡周翰初,可喜歡卻並不能代表全部,至少,他決不能因為喜歡周翰初就忘記了自己的大哥。
銅台對大哥來說一定很重要。
「怎麼了?」周翰初問他。
「沒什麼。」佟頌墨想,至少,他要弄清楚周翰初到底為什麼要找銅台,「剛剛做了一個噩夢,起來了就再也沒睡著。」
周翰初輕笑一聲,摸了摸他的後腦勺:「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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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畫
周翰初先佟頌墨一步睡著了。
他的腰被對方箍得死緊。本來他是不怕熱的,因為天生體寒。但這晚上卻被周翰初這個火爐烘得出了一腦門的汗,又不敢隨意翻身,只能直挺挺的躺著,望著天花板發呆。
眼看著窗外天已泛起了魚肚白,佟頌墨吐出一口氣,認了命,只能白天來補覺了。
周翰初倒睡得很熟,甚至把佟頌墨抱得更緊。他應該是在做夢,眉頭緊鎖,鼻尖也冒著汗。佟頌墨伸出手替他把鼻尖的細汗擦掉,周翰初突然抬起手一把抓住了佟頌墨的手腕,低低的喊了一句什麼,佟頌墨沒聽清。
「周翰初?」佟頌墨低聲喊道。
周翰初像是夢到了什麼不太好的事情,突然喊道:「阿頌!」然後一下子睜開了雙眼。他眼神仍然是迷茫的,應該是還沒從夢魘里醒過來。
佟頌墨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我在。怎麼了?」
周翰初緩慢的轉過頭看向他——佟頌墨那一瞬間輕皺起眉頭道,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這一刻的周翰初,好像在透過他,看另外的什麼人。
他的眼神望著他,卻穿過了他。
「周翰初?」佟頌墨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周翰初的眼神逐漸清醒過來,他的眼神聚焦,看向佟頌墨,然後嗓子略有些沙啞的說到:「把你吵醒了?」
「做噩夢了?」佟頌墨問他。
「嗯。」周翰初閉上眼,有些疲憊的吐出一口濁氣,「總之,不算個好夢。」
佟頌墨心中仍有疑慮,剛想開口問他,就被周翰初伸出來的手抱了個滿懷。周翰初的腦袋埋入他的頸窩,側頭親了親他的脖子,輕聲道:「還不想起。」
佟頌墨拍拍他的後背,說:「那就再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