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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 楊東望著睜眼望著前方白茫茫的霧氣,嘴裡狠狠罵了句:「這破車,遲早把它錘了。」
周旭堯置若罔聞, 他翹著二郎腿坐在副駕,手搭在車窗, 任憑車子如何顛簸都沒皺下眉。
等他倆到山上的停車場, 時野早到了, 滾滿泥的悍馬停在一旁, 他人蹲坐在台階抽菸。
時野帶的兩個客人舉著手機在跟牛頭碑合影, 兩人時不時交流兩句。
周旭堯鬆開安全帶推門下車, 人在原地站著沒動。
楊東嫌冷沒下車,人裹緊衣服, 帽子扣在臉上,縮在車裡睡覺。
站了幾分鐘, 周旭堯抬腿不慌不忙走向斜對面的牛頭碑。
踩上台階,繞過迎風飄揚的五色經幡,周旭堯一步一步走近五米高的牛頭碑,碑身以沉穩的黑色為主色, 碑上刻有漢藏文寫成的「黃河源頭」四個字。
周旭堯筆直地站在碑前, 目光直勾勾落在黃河源頭那幾個字上, 恍惚中仿佛看到了李瑾南的臉。
站了片刻,周旭堯掏出早沒信號的手機,對著牛頭碑拍了幾張照片。
拍完,周旭堯揣回手機,轉過身走到時野身旁坐下。
時野察覺到旁邊有人坐下,指尖彈了兩下菸灰,眼神肆無忌憚落在周旭堯臉上,視線接觸那秒,時野舔了舔菸嘴,赤/裸詢問:「進塔拉山那女人是你未婚妻?」
周旭堯右手搭在膝蓋,左手伸進兜里翻出煙盒,低頭咬根煙在嘴裡,平靜答覆:「是」
時野蜷著肩膀,半仰著頭抽了口煙,突兀地笑了聲。
周旭堯捧著防風打火機點菸,聽見時野嘲諷的笑,手上動作一頓,下一秒,周旭堯若無其事湊上火苗,慢慢點燃煙。
煙霧裹著風很快消散,周旭堯忍著刺骨的冷風吸了口煙,跟時野若無其事搭話:「笑什麼?」
時野將沒抽完的煙丟地上,伸出腳尖慢慢碾滅,碾完他撿起菸頭揣兜里,不經意回:「好笑就笑了。」
周旭堯輕鬆的表情慢慢僵下來,不知道是風的還是時野那句話的影響,他總覺得這天冷得要命。
坐了幾分鐘,時野站起身,拍拍屁股的灰,居高臨下跟周旭堯交代:「五十萬買一條命不算虧,出發前你叫我,這生意我接了。」
「不過去之前我得辦件事兒,還有,先轉我20w定金,尾款回來再付。」
周旭堯表示沒什麼異議。
按理說兩人應該擬個合同,可周旭堯啥也沒要,就憑時野兩句話便把這事定了。
倒不是相信時野,而是信他自己的判斷。
這天兒也沒什麼好逛的,時野抬起手腕看眼時間,扯著嗓子吆喝兩個客人下山。
走之前跟周旭堯點了個頭,算是打招呼。
楊東聽見動靜,降下車窗問周旭堯是不是要走了。
周旭堯起身拍拍褲腿,大步流星往福特車的方向走。
重新坐回車裡,暖氣見縫插針地撲過來,周旭堯身上那股寒氣散得一乾二淨。
回程途中,周旭堯像是完成一件棘手的事兒,臉上難得多了絲輕鬆。
楊東剛好看到這幕,他討巧問了聲:「周先生事兒辦好了?」
開出黃河源景區,周旭堯手機有了點信號,他劃了兩下屏幕,點進微信朋友圈,從相冊里選了兩張牛頭碑的照片pou上去。
發送成功,周旭堯摁滅手機,同楊東淡淡嗯了聲。
時野得明天下午才能收團,出了黃河源,兩車反方向行駛,一輛往塔西,一輛往其他景區。
回到客棧已經下午,楊東著急回去給媳婦做飯,將周旭堯送到客棧門口便開車離開。
周旭堯走進院子,正好瞧見三月在院子吃冒出的嫩芽,周旭堯腳步轉了個方向,逕自走向三月。
三月察覺到陌生氣息,仰頭沖周旭堯咩咩叫了兩聲。
周旭堯忽視它的警惕,蹲下身,伸手輕輕撫摸三月的腦袋,三月感受到周旭堯身上釋放的善意,靜靜站在原地嚼草根。
摸了幾下,周旭堯想像著李瑾南剛救回來的三月,語調遲疑問:「三月,你媽媽還活著,是嗎?」
三月像是聽懂了,往周旭堯的懷裡蹭了蹭,嘴裡咩咩叫個不停,眼裡全是淚光。
周旭堯有些於心不忍,抱了抱三月,起身往裡走。
周濟在收銀員坐著打遊戲,手機外放,機械聲不停往外冒。
聽見動靜,周濟抬頭掃了眼裹挾著冷風進門的周旭堯,隨口問:「回來了?」
周旭堯扯開衣領,拉下衝鋒衣拉鏈露出裡面的黑毛衣,點頭詢問:「這兒能點外賣?」
周濟退出遊戲,起身揣兜詢問:「還沒吃飯?」
周旭堯搖頭。
周濟瞭然,出聲提議:「廚房還有麵條,我給你煮碗?」
周旭堯思索半秒,答應:「行。我上樓洗漱一下。」
半小時後,周旭堯穿件毛衣下樓,周濟抬抬下巴指示:「面擱桌上了,你趁熱吃。」
周旭堯順著周濟的目光落在餐桌上的雞蛋面,默不作聲走到桌旁,拉開椅子坐下吃麵。
客棧就他倆沒別人,周濟遊戲打膩了,從背後酒櫃裡翻出兩瓶啤酒,又拿倆一次性塑料杯走到餐桌,一瓶遞給周旭堯,一瓶自己喝。
周濟輕車熟路打開啤酒蓋,倒半杯啤酒悶了口,掀眼問周旭堯:「聊聊?」
周旭堯面剛吃兩口,聞言也跟著倒了杯啤酒擱在一旁繼續吃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