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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客棧就她一個客人,擱我這住了快一個多月,我倆還一起過年了。不過我嫌她名字難記,給她取了個小名,叫她小李。」
「小李也不好聽,ᴶˢᴳᴮᴮ可好記。」
火堆燒得旺,柴火噼里啪啦炸,清脆的響聲仿佛有人在旁邊鼓掌,劉萬能咬著煙杆,從地上撿了把火鉗不停翻火堆。
翻到一半,劉萬能從火坑邊緣的熱灰里翻出兩個燒熟的紅薯,紅薯上裹著灰,往地上一摔,細碎的灰塵直往空中撲。
周旭堯視線慢慢移開,落在兩個紅薯身上,見劉萬能撿起其中一個遞給他,周旭堯沉默片刻,伸手接過劉萬能遞過來的紅薯。
劉萬能將其中一個紅薯遞給周旭堯後,又撿起地上那個垂頭慢慢剝著。
紅薯皮剝開露出裡面橙紅色的果實,熱氣騰騰直冒。
周旭堯沒著急吃,擱在一邊等待劉萬能說後面的事。
他拍拍手上的灰,神色認真地看向埋頭剝紅薯的劉萬能,出聲:「我這趟過來就是為了找李瑾南。」
「我是她未婚夫,她上個月消失在塔拉山,現在了無音訊。」
「她留了一個日記本給我,日記本上有提到這家客棧,也提過你。」
劉萬能剛還笑呵呵的,聽到這話,臉上的笑驟然平復下來。
他握著剝到一半的紅薯,疑惑震驚地看向周旭堯:「小李進去後就沒出來?」
「不可能啊,她上個月還給我發消息說馬上回去了,說等她到重慶後給我寄兩包火鍋底料。我前兩天還在想這丫頭到底咋回事,都一個月了還沒給我寄,怕不是忘了我。」
「怎麼就了無音訊了呢?明明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劉萬能至今都在用翻蓋手機,年紀大了,不會用智能機,也不知道前不久塔拉山出事的報導。
見周旭堯一臉認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劉萬能放下紅薯,遲緩地搓了搓手,捂著額頭長嘆一聲,神情悲傷道:「我早說不讓去不讓去,她偏不聽。」
「這丫頭就是倔,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周旭堯沉默不語,肩膀往下塌了點,臉色深沉如墨。
劉萬能也察覺到自己情緒過激,咳了兩聲,喘著氣解釋:「別往心裡去,挺好一姑娘,我就是覺得可惜。」
周旭堯淺淡地笑了下,沒說什麼。
菸灰噠噠掉落,劉萬能又嘆了口氣,將嘴裡的煙杆取出,放在一旁,眼瞅著火坑裡蹭蹭直冒的火苗出聲:「她擱我住一個多月雖然時間不長,可我倆一起過了春節,一起吃餃子還為了爭個瓜鬧兩天彆扭。」
「我早看出這姑娘性子拗,自己決定的事兒誰勸也不肯改。我那時候勸過她,她不聽,我就由著她去了。」
「我自個兒姻緣也淺,跟老婆離婚後孩子跟了她。平時我打個電話過去孩子壓根兒不接,我打的錢也給我全退回來了。」
「年輕的時候愛亂搞,十九歲就把人姑娘肚子搞大了,家裡人知道後把我綁著去給人姑娘賠禮道歉,最後我倆匆匆結婚,也沒什麼感情基礎。」
「我孩子跟小李一樣大,不過我都十來年沒見過她了,也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到底是像我多一點還是像她媽多一點。」
「小李住這那段時間,我拿她當親閨女看待。她也可憐我,沒事的時候跟我喝喝茶、聊聊天,一起包餃子過節……」
「她進山前兩天還出了點狀況,我心說壞了,怕這趟行程不順利,還特意叮囑她緩幾天再去,她三番兩次跟我保證,讓我放心不會有事。」
「走之前還給我留了一平安符,讓我保平安用,早知道我就不收了。」
說到最後,劉萬能從領口掏出一個平安符攤在手心,臉上滿是痛苦、懊惱。
周旭堯緩慢滾了滾喉結,伸手拿過劉萬能手裡的平安符。
平安符還有淡淡的餘溫,平白燙得周旭堯手指痛。
指腹輕輕觸摸著李瑾南留下的平安符,周旭堯閉了閉眼,嗓音沙啞問:「她什麼時候走的?」
劉萬能搓了搓臉,滿臉糾結:「我想想……我想想……時間有點久了。」
「好像是三月上旬?五號還是八號來著?我想起來了,是八號,就八號那天。」
「我那天找藏民買了條羊腿,準備晚上跟她一起烤羊肉腿來著,結果剛買回去她就說要走。我勸了幾句,她沒聽,我就由她去了。」
說到這,劉萬能停頓良久,感慨:「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我就該多勸兩句。」
周旭堯沖劉萬能勉強笑了下,沒說什麼。
火堆燒得太旺,滾燙的熱氣接二連三撲在身上,燙得周旭堯受不住。
他挪著板凳往後退了點,從兜里掏出煙盒、打火機,垂低腦袋點了根煙,情緒說不出的低落:「要是人有預知未來的本領,恐怕世上的遺憾少很多。」
「不過依照李瑾南的性子,就算知道前面的路不好走,她恐怕也會義無反顧往前沖。」
「不用太自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
說完,周旭堯起身拍拍劉萬能的肩膀,示意他別往心裡去。
劉萬能嘆了口氣,重新撿起地上的煙杆抽兩口。
冷靜得差不多了,劉萬能出聲詢問周旭堯:「真要進塔拉山找小李?」
周旭堯站在火堆旁,單手插著兜,朝劉萬能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