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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得知,幾人是某研究所的地質勘察隊成員,這次過來是考察冰川地貌的。
那個藏族小男孩是領路人。
周旭堯本來沒當回事,直到看到第二輛車后座蒙了塊白布才好奇詢問一嘴:「車裡還有人?」
幾人聞言頓時臉色一變。
周旭堯還沒來得及消化幾人的反應,藏族小男孩猝不及防哭出聲,嘴裡一個勁地說對不起。
「阿南姐姐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的。」
「要不是我阿南姐——」
周旭堯聽到阿南兩個字,臉色驟然陰沉,條件反射抓住桑吉的衣領追問:「你剛剛說的阿南姐姐是誰?」
「什麼叫你害死了她?」
說著,周旭堯不顧眾人的反應,推開擋在前面的人,發了瘋地往那輛車跑。
嘭的一聲,車門打開,周旭堯看著被白布包裹的屍體,顫著手不敢掀開。
直到背後慌亂的腳步聲響起,周旭堯才咬牙一把掀開白布。
白布掀開,一張熟悉、蒼白的臉一點一點露出來。
看到李瑾南屍體的瞬間,周旭堯差點叫出聲。
他捂著嘴,肩膀無力地靠在車門,滿目震驚地盯著眼前那具冰冷的屍體。
考察隊的幾人趕過來撞見這幕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應,眼睜睜看著周旭堯踩上車,伸手一把將李瑾南抱起來。
桑吉見周旭堯要抱著李瑾南離開,立馬繃著小臉,雙手張開攔在周旭堯面前,周旭堯表情僵硬,看向桑吉的眼神冷硬如石頭。
考察隊隊長王華見狀,立馬拉過桑吉,微笑著上前解釋:「……這事有點誤會。」
「小兄弟是這樣的,今早我們考察隊其實都準備撤離了,結果隊裡有個小姑娘迷路了,桑吉去找人,李攝影師不放心跟著桑吉一起去……結果半路桑吉一腳踩空不小心掉進冰窟,李攝影師為了救桑吉……最後失溫去世,我們找到李攝影師的時候她已經沒了呼吸。」
「我們跟李攝影師遇見也是緣分,半個月前塔拉山發生雪崩,我們那時候在一個山洞裡做考察研究,雪崩發生地離我們只有兩百米遠……雪崩結束,我們在一塊大石頭背後發現已經昏迷的李攝影師,她當時傷得嚴重,小腿骨折無法獨立行走。」
「我們只能把她安排在離塔拉山最近的一戶藏民家……她昏迷了整整一周才清醒,當時她身上東西全丟了,我們沒有她家人的聯繫方式,進塔拉山的路也被封了,無法送她出去,只能繼續讓她住在藏民家。」
「前兩天她情況才有點好轉,本來今早都商量好等我們把最後一點工作完成下午就出山,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周旭堯說不清此刻的心情如何,他抱著懷裡冰冷的李瑾南,視線落在愧疚到眼眶通紅的桑吉臉上,一時間內心滿是無力。
王華見周旭堯滿臉悲愴,無聲地嘆了口氣,從兜里掏出一個紙團遞給周旭堯,「這是李攝影師唯一留下來的東西。」
周旭堯低頭看了眼塞過來的紙團用力攥手裡。
紙團打開,上面寫滿密密麻麻的名字——
【周旭堯。】
周旭堯看到這滿紙【周旭堯】,差點泣不成聲。
—
時野也沒料到是這樣的結果。
回程路上,時野全程不敢回頭看周旭堯。
王華幾人著急離開,見找到李瑾南的家人,匆匆告別離開。
桑吉不肯走,在雪地里站了好長時間才被一個姑娘拽上車。
路上,周旭堯全程抱著李瑾南的屍體。
剛開始還能維持體面,到最後,周旭堯看著李瑾南蒼白、沒有血色的面龐,頓時紅了眼眶,捂著嘴無聲哭出來。
他想不通,想不通他找了大半個月的人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他面前。
震驚、荒誕、滑稽、可笑……無數情緒從他腦子裡划過,他甚至在想,這到底是不是老天給他的懲罰。
在他滿懷期待、滿心歡喜的瞬間又給他重重一擊。
三個小時。
只要早三個小時他就能見到鮮活的李瑾南,就能觸碰到她有溫度的身體。
可是他偏偏遲了,偏偏錯過了。
他找ᴶˢᴳᴮᴮ不到,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而這個平常而又普通的日子,周旭堯以他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失去了他最愛的人。
最可笑的是,她不是死於轟轟烈烈的雪崩,也不是死於他人陷害,而是為了救一個跟她沒有任何關係的小孩,死於失溫。
這一刻,諷刺意味十足。
返程永遠快過去路,這一趟他們只花了四個小時就趕到了巴蘭。
程希的項鍊在周旭堯兩人出發兩小時後毫無徵兆斷裂,她撿起斷裂的項鍊,臉色驟然煞白。
那一瞬,她清楚地感知到了死亡的氣息。
只是她沒想到,她還沒來得及傳遞這個消息就看見時野的車在暴風雪中踉蹌開回來。
幾人下樓迎接,只見時野推開車門站在一旁無言以對,而後排,周旭堯抱著逐漸冷硬的李瑾南寸步不離。
劉萬能見到這場面嚇到不敢大聲喘氣,個個面容緊張地盯著周旭堯。
比起眾人的驚慌失措,周旭堯反而成了最平靜的那個。
他找時野借了車,簡單處理完巴蘭的事,獨自開車往北城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