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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飯,井以將李爺爺送到樓下。
李爺爺站在樓下,確定井婆婆在樓上看不到以後,才壓低聲音對井以說:“小以,你阿婆的身體不能再拖了,她這個手術越早做越好。”
井以點了點頭,剛想把自己有錢了的事告訴李爺爺,李爺爺就把一張銀行卡遞給井以,說:“爺爺手裡還有點退休金,你收著,別告訴你阿婆,她不願意要,好孩子,儘早帶你阿婆去醫院把手術做了,治病拖不得。”
井婆婆一個月以前,在家裡暈倒了,把井以嚇得夠嗆,她一邊哭,一邊給李爺爺和徐良科打電話,然後又顫抖著手打120,去醫院檢查以後,醫生說沒什麼大礙,井婆婆是冠心病,在老年人里算是比較常見的病。
醫生說井婆婆的身體情況可以支持她做動脈介入治療和冠狀動脈搭橋手術,手術費用包括後期康復治療大概需要十幾萬,讓家屬考慮一下要不要做。井以坐在醫院走廊里的長椅上,她用雙手緊緊地捂住臉,心裡像是一團亂麻。
手術肯定是要做的,但是讓井以毫無頭緒的問題是:這十幾萬要去哪裡搞?就連一千塊錢的住院費都是李爺爺替她們墊上的,井以才剛剛上完高中,更沒有什麼賺錢的能力。
井以回過神來,看向李爺爺遞給自己的卡。
李爺爺當了一輩子人民教師,他一生勤勤懇懇,教書育人,從來沒從學生手裡收過一分錢,反而常常帶著家裡有困難的孩子去吃飯。他給井以的這些錢十有八九都是他半輩子一點點省吃儉用攢下來的,井以眼眶一酸,把他給自己的卡又推回去。
井以眨了眨眼睛,想把眼裡的淚光憋回去,她笑著說:“爺爺,我現在有錢給阿婆做手術了,明天就帶阿婆去醫院,您把錢收回去吧,不過還是謝謝您,真的真的……很感謝您。”
井以實在憋不住眼裡的淚水,她直接對著李爺爺微微鞠了一個躬,借著彎腰的機會把臉上的淚珠用力抹下去。
李爺爺不相信,問:“你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去哪裡賺這十幾萬啊?小以,你可千萬別做傻事!”
他說著,又硬要把那銀行卡往井以手裡塞。
井以哭笑不得,就把凌家找回自己的事簡短地跟李爺爺說了一下,再三保證以後,李爺爺才終於相信了她的話,把卡收了回去。
井以看著李爺爺走遠,才上樓回家。
井婆婆正收拾桌子,井以主動走過去給她幫忙,井婆婆又笑著把她誇了又夸,井以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阿婆,剛剛李爺爺要給我錢,讓我帶你去做手術。”井以說。
井婆婆有點驚訝,對井以說:“囡囡呀……咱們可不能要李爺爺的錢,他大半輩子不容易,整天想著別人……這個老李,一點都不知道為自己考慮。”
井以點了點頭,“嗯,我沒要李爺爺的錢。”
井婆婆看她情緒有點低落,就笑著對她說:“囡囡,醫生不是說了嗎,我這病只要心態好,也是可以恢復的,不用太擔心。”
井以抱著她,頭埋在她懷裡,說:“凌家給了我一百萬,真的一百萬!……阿婆,我們明天去醫院看看好不好?”
井婆婆輕輕拍了拍她,剛想說什麼,就察覺到自己肩膀上一片濕意,她意識到井以在偷偷地哭。
井以從小就是個很倔的性子,三歲以後,井婆婆就沒有見過她在自己面前掉過眼淚了,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可是不會哭的孩子一哭起來更惹人心疼。
井婆婆不再說什麼,輕輕拍著井以的背,慈愛地說:“好。”
第五章
第二天,井以就和井婆婆去了鎮上的醫院,但是醫院裡做手術需要提前預約。跟醫生聊完以後,兩個人就順道去了菜市場,井以幫井婆婆提著菜回家,準備做午飯。
井以今天沒扎頭髮,戴了一頂黑色的棒球帽,穿著體恤就出來了。不過她個子高,不管穿什麼都像個會走路的衣架子,一路上好幾個小姑娘都回頭看她。
井以幫井婆婆把菜拎回家就又要出門,井婆婆問她要去哪裡玩,井以一邊提鞋一邊回答說去找小科。
她關上門的時候,井婆婆還叮囑她記得回家吃飯,把朋友帶回來也行。
井以在樓下大聲地喊了一聲:“知——道——啦。”
井以騎上自行車,迎著風搖搖晃晃地往河邊破倉庫趕。
這座破倉庫以前屬於一個小工廠,後來工廠倒閉,從山南鎮搬走了,只留下這個倉庫,從那時候開始,這個倉庫就是孩子們的秘密基地,孩子都不知道換了多少茬了,到現在還有七八歲的小孩會在放學以後來這裡探險。
但是最近一星期,想來這裡玩的小孩都被徐良科拿棒棒糖打發走了,上周他們天天在這裡練歌。
山南樂隊是他們在網絡平台上的名字,一周之前剛剛趕鴨子上架成立的,說是樂隊,其實他們就只有四個人,井以是樂隊主場,徐良科是吉他手,閻斯年負責架子鼓,邱炬是貝斯手。
井以和徐良科是從小到大一直認識,而他們第一次和閻斯年與邱炬見面則是在初中結束時的那個暑假。
邱炬年紀和他們一般大,後來也進了同一所高中,同一個班。他是從大城市裡搬來的,一身皮肉白得像雪一樣,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徐良科還以為他是個小姑娘,閻斯年則比他們大七八歲,是一個頭髮還沒有變禿的程式設計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