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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林內心悠然且蕩漾,不知出於哪種情緒,他伸手環住穆卓野的腰,搖頭又點頭,悶著聲兒說:“你給我暖暖。”
穆卓野胸膛寬厚,像無垠天際,又像無人區神秘莫測。他低聲哄褚林,“回屋裡子嗎?外面冷。”
“不回,”褚林剛聞到一點自由的風,十分捨不得,“屋子裡也冷,沒火了。”
“嗯,”穆卓野頷首,“我帶了新的木炭和木柴。”
褚林眨眨眼,他其實挺想問穆卓野的,你這次出去怎麼沒鎖門。但這話問出來屬實此地無銀三百兩,褚林覺得穆卓野逐漸對自己放鬆警覺了,不像之前那麼嚴防死守。
糖衣炮彈是管用的,可這份糖衣炮彈里,真情和假意的比例分配,褚林自己都沒敢細細琢磨。
褚林不動聲色,他先朝木屋裡看了眼,隨後目光望向更加遼闊的邊際,最後落在穆卓野臉上,他微笑著問:“我看屋裡子還有不少木柴,添這麼多幹什麼?卓也,你真打算在這兒過年嗎?”
“裡面的木頭受潮了,點不起火。”
過不過年的一概不提,穆卓野打得一手好太極。
褚林拿穆卓野沒招,他把人推開了,面無表情地說自己不冷,狐皮帽很管用,問這皮是真狐狸還是假狐狸。
穆卓野笑而不語。
這副模樣看在褚林眼裡就是欠的,牙根痒痒。
褚林揶揄,“非法捕獵,三年以下啊。”
“非法...捕獵。”穆卓野裝得相當懵懂,“林,你算嗎?”
媽的!他知道啊!
“……”褚林無語:“你放心,我自己會打電話報警的。”
穆卓野臉上的笑意愈發明朗。
狂風和餘暉並肩起舞,室外溫度不高,褚林還是冷,他咬牙忍著,緊緊裹住大氅,不看穆卓野,看周圍的景。
木屋周圍有一圈柵欄,半人高,其實防不住什麼,就是挺好看的,如果天氣好,會有那股子世外桃源的味道。木屋表面包著兩層布,褚林走近摸了,像是帆布材質,很厚,又有點兒像扎蒙古包的馬革,褚林前幾年去旅遊的時候住過,他有印象。
怪不得任室外如何狂風大作,木屋內紋絲不動,都是講究。
看來穆卓野為了關住自己費了不少心思。
褚林登時哭笑不得。
身後是雪山,太陽堪堪落至山頂,很長時間沒有動過了,這場景很壯麗,城市裡看不到。褚林好整以暇,給自己找了份苦中作樂的趣味。
賞景的時間久了又覺得不對勁兒——這離了北京時間的譜,掐指也算不出來指針轉到哪兒了。
褚林回頭,懵了吧唧地問:“卓也,現在幾點?”
卓也在餵馬,抬頭看了一眼天,說道:“還早,八點左右,馬上天黑了。”
八點,大城市的夜生活確實還未拉開序幕。
褚林應了聲哦,他無心再賞日落,被穆卓野的馬吸走了全部注意力。這匹馬模樣英俊,雄姿勃勃,通體烏黑,只有左耳後一縷白,像冬天雪花飄落的印記。
褚林倏地想起那一天的追逐,氣勢雄壯,即便在野狼面前,從未退縮,和它的主人一樣,像一陣風。
褚林伸手撫摸,指尖停在半空,他意識在自己的舉動很不禮貌——
桀驁的東西都有自己的脾氣,褚林怕惹得這匹馬不開心了。
穆卓野輕輕握住褚林的手腕,指尖在皮膚隨意摩挲幾下,便帶著褚林繼續往前。
“沒關係的,”穆卓野說話聲音很輕,“林,它認得你。”
褚林一怔,“認得我?”
“是,”穆卓野很認真,“我喜歡的,它也喜歡。”
有些話聽不得,聽了就要沉醉。
穆卓野帶著褚林的手,落在黑馬的脖子上,它體溫不算高,可是很暖手。褚林試著動了手指,幅度不大,能清晰感覺黑馬健碩有力的肌肉和血液的搏動。
“卓也,它很像你。”褚林脫口而出,“它叫什麼名字?”
穆卓野發了兩個很奇怪的音,是藏語,褚林沒聽懂,“什麼?”
“烈風。”
“如其名啊,”褚林說:“它奔起來快嗎?”
穆卓野笑了笑,問:“想試試嗎?”
褚林騎過馬,付錢在馬場溜一圈的那種,有專人候著,那些馬被訓得沒了脾氣,跟寵物似的,褚林不喜歡。
穆卓野的馬就不一樣了,能抵千軍萬馬之勢。
褚林挺想試的,但那玉石就不消停了。褚林窘迫,臉一紅,說不試了。
穆卓野問為什麼?
“我怕它把我摔了。”褚林揶揄,“再斷一條腿,我得一輩子留在這兒了。”
話裡有話的意思,穆卓野心知肚明。
褚林裝模作樣要轉身離開,穆卓野從身後將他環腰撈起,褚林蹬腿踢了兩腳,沒踹到人。
“你幹什麼?”褚林臉更紅了。
穆卓野不說話,手探進寬袍。他手涼,一路驚起褚林沸騰的血液。
“林,別動。”穆卓野說。
褚林從牙縫裡擠出話,“卓也,你拿我當暖手寶嗎!”
“不捨得。”穆卓野親了親褚林的眼角,像是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