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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卓野說要把馴鹿宰了,這是實話,全部出於內心的憤怒和恐慌。
不過柳暗花明又一村,陰差陽錯之下,一身皮肉傷讓穆卓野占盡了便宜。
褚林微微嘆氣,他思緒萬千,好像明白了,又雲裡霧裡。
“卓也,你過來。”褚林沖穆卓野勾勾手。
穆卓野做到褚林身邊,問怎麼了?
褚林深深凝視著穆卓野,他有很多話要說,堵在喉嚨,出不來了。
眼睫輕輕顫抖,心癢得要命。褚林一手撐在地毯上,另一手貼著穆卓野的臉頰。
“看不清你了。”褚林回答。
穆卓野一笑,又往前湊了點兒,“這樣呢?”
褚林親吻穆卓野的唇,不算激烈,帶著點兒朝思暮想的情,溫柔又純情。
穆卓野不想打破褚林的主動,他細細密密地回應,唇舌宛如魚水交融,經歷漫長探索,會上癮。
褚林喘不上氣了,他分開一點距離,鼻尖蹭著鼻尖緩神。雙唇潤著口腔,滿是茶水清香,褚林兜不住,往下咽水,穆卓野能把這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穆卓野失笑,他眼下想做的事情登不上大雅之堂,硬生生忍著身體反應,不想破壞難得純情時刻。
“還來嗎?”穆卓野問。
褚林下意識點頭,點了一半又搖頭,“等會兒吧。”
“還有事情要問?”
“卓也,”褚林不看穆卓野,聲音很飄,他問道:“你喜歡我?”
“嗯,”穆卓野聲音很低沉,鼻息卻炙熱,跟他說的話一樣。
“林,我愛你。”
褚林猛烈戰慄,要人命的酥麻瞬間侵向四肢百骸,他說話也不穩了。
“為什麼?”
穆卓野低下頭,弓著背,腦袋拱在褚林胸口,刺撓的短毛時不時戳褚林下巴。他看上去沮喪極了。
“你真的不記得我啊?”
瞧這話問的,褚林登時負罪感十足,“要不你幫我回憶回憶。”
“好。”穆卓野輕笑,把一段獨自沉溺愛意的往事娓娓道來。
“在我大一的第一個學期末,北京很早就入冬了,等到年底,連續下了三天雪。元旦前一個晚上,我接到媽媽電話,她告訴我家裡的森林著火了,姥爺因為救火被燒得面目全非,他撐著最後一口氣等我回去。我心急如焚,買了當晚最近的航班回家。可是飛機票買著了,去機場的路卻千難萬阻。”
當時地勢稍微低點的路,雪都積到了人的膝蓋,根本無法正常出行,穆卓野在校門口攔了好幾個小的車,愣是沒一個搭理他。
“整整兩個小時,我當時太絕望了,雪還在下,可飛機不會等我。如果我見不到姥爺最後一面,我能遺憾一輩子。”
褚林在如雷的心跳聲中逐漸侷促,“後、後來呢。”
“後來你就出現了,”穆卓野輕快地說:“林,你當時開著一輛小破桑塔納停在我跟前,那車窗戶還漏風,關不上。你套著兩條圍巾,遮住了半張臉,被凍得不耐煩,對我說話的態度卻很好。你問,這位同學去哪兒啊,我順路捎你一程。”
褚林:“……”
好像是有這麼個事兒。
褚林在穆卓野的記憶里刨坑,刨出了一點蛛絲馬跡。當時咖啡店剛開張,沒多少生意,他的車在雪地里拋錨了,還沒一輛桑塔納耐造。心情不太好,坐在老位置打遊戲。褚林低頭前看見學校門口站了一個人,好像在攔車,幾盤遊戲下來,頭抬起看,那人還在。
看上去挺著急的,應該遇上難事了。
褚林見不得人間疾苦,也沒想那麼多,到前台沖了杯咖啡,拎在手裡,不緊不慢地擰開了桑塔納的發動機。
“卓也…”褚林的舌抵著牙尖,咬了一下,說話還是顫抖,“是你啊。”
“是我,”穆卓野有點哽咽,不想讓褚林看見,腦袋埋得更低了,“去機場的路不好開,你藝高人膽大,專挑胡同走。我當時三魂七魄散了一半,你跟我說話,我壓根沒聽見。直到上了機場高速,你打開所有車窗,冷風灌進來,我才清醒一點兒。然後我就聽見你對我說的話。”
別著急,快到了。
六個字,暖進了穆卓野的血液。
褚林覺得穆卓野很在意自己沒有認出他,他挺冤的,替自己辯解,“寶貝兒,那會兒天黑,那破車也沒燈,你長得也不算白裡透紅,我真沒看清。”
穆卓野點頭,“我知道,沒怪你。”
褚林抬手捧穆卓野的臉,“抬起頭給我看看。”
“不抬。”
“嘖。”
那晚,褚林把穆卓野帶到離機場入口最近的位置,穆卓野下了車,想給褚林車費,摸遍口袋只找出一百現金。褚林不接受掃碼支付,胡謅說一百對了,這破桑塔納配不上,非要找零,愣是找出一顆鋼鏰。
褚林把駕駛座旁的咖啡給了穆卓野,說是當零錢換。
穆卓野跟褚林道謝。
褚林收下了他的謝,抬手一揮,自在又瀟灑,他對穆卓野說:“保持清醒,一路順風。”
“林,”穆卓野抬起臉,他緩緩抱住褚林,親吻他的眼尾,“那年冬天很冷,你像個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