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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賀南鳶喝了口巧克力奶,想也沒想拒絕了我的提議,“到時候你別動,我自己來。我是未成年,又是他兒子,還是少數民族,真打出事,最多就是家庭糾紛,他們奈何不了我。”
嚯,這是把BUG卡得明明白白啊,背地裡做了多少功課?
離約定時間還差兩分鐘時,店門上的鈴鐺輕響,一名穿著長款大衣的儒雅中年男人推門而入,環視了一圈室內,明確地朝賀南鳶走來。
“久等了。”不知道是不是有特地保養,賀明博與十多年前相比沒什麼太明顯的變化,身材一點沒走形就算了,臉上也只是在眼角多了幾條歲月沉澱的細紋。四十多歲的人,瞧著就跟三十多一樣。
看起來過得很好啊,這麼多年,完全沒有一點心理負擔的樣子。在賀南鳶對面坐下時,他眼裡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愧疚和心虛,態度溫和又客套,不像是對兒子,更像是對一個可有可無的工作人員。
“你長得……跟白珍很像,我一眼就認出來了。”他微笑著說道,仿佛這麼多年從來沒忘記過那個被他拋棄在山南的層祿族女孩。
“我很慶幸長得不像你。”賀南鳶從懷裡掏出那條銀色的愛心項鍊,推到桌子中央,道,“我阿媽的信印呢?”
見到項鍊,賀明博眼裡湧現驚喜,伸手就要去拿:“這是當年我送給白珍的定情信物,想不到她一直留著……”
就在他指尖要碰上項鍊時,賀南鳶強硬地將項鍊一把按住,不讓他碰。
“我阿媽的信印呢?”他加重語氣,又問了一遍。
賀明博一愣,訕訕收回手。
他那雙永遠多情的眼眸注視著賀南鳶,輕輕嘆了口氣:“帶來了,在這呢……”他從大衣的內側袋裡掏出一塊被手帕包裹的東西,“一開始,我也是有寄錢給你阿媽的,但她全都退了回來。我以為她是討厭我,不想跟我聯繫了,就沒再去找她。我不知道,她偷偷生下了我們的孩子。”
一點點剝開外層的素色手帕,一朵六角形的雪花緩緩呈現在兩人面前。由於年頭有些久了,雪花表面起了一層氧化反應,與賀南鳶那朵比起來“髒”了不少。
東西有沒有被愛惜,一眼就能看出來。要是賀南鳶這輩子都不找賀明博要回這朵雪花,它說不定就要在哪個犄角旮旯一直髒下去,永遠不見天日了。
“所以,是她的錯嗎?你一次次給她希望,說會去找她,卻又一次次爽約,以各種理由搪塞她,都是她的錯嗎?知道她有孩子又怎樣,你難道還會娶她嗎?”賀南鳶攥緊項鍊,手上骨節暴起。
賀明博靠向椅背,表情變得有些苦惱。這種“苦惱”我在初中班主任臉上經常看到,一般他覺得我冥頑不靈,跟我說不清的時候,就會露出這種表情。
“我至少可以把你安頓好。”
賀明博逃避了賀南鳶所有不堪的問題,話只撿對自己有利地說,儼然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無辜的、被蒙在鼓裡的父親角色。我心裡嘆服不已,怎麼,他還委屈上了是嗎?
賀南鳶冷笑一聲:“小時候,阿媽總覺得你遲早會回去找她,因為你答應過她。可其實你們夏人的承諾就跟開春後巴茲海附近的牛糞一樣,泛濫而廉價,只有我們這些傻子才會把你們隨口說的話當寶貝一樣記一輩子。把我安頓好?怎麼安頓?讓你老婆養我嗎?”
所以當初我讓他來海城,說要招待他的時候,他是不是也覺得我只是隨口一說,根本不是認真的?
不要對夏人的承諾懷有期待。是賀南鳶長這麼大以來,從賀明博這個素未謀面的父親身上,學到的刻骨銘心的教訓之一。
我托著下巴,一邊咬著吸管,一邊豎起耳朵聽兩人對話,忽然目光掃到賀明博斜後方的一個身影。那人戴著一頂棒球帽,帽沿壓得很低,下半張臉都被口罩遮住,一眼看上去就非常的……鬼祟。
不記得他什麼時候坐下來的,好像是在賀明博進來之後?
對方明顯有在聽賀南鳶他們說話,不時會往兩人看一眼,手裡雖然一直握著手機,但已經很久沒操作了。
由於我一直盯著他看,對方感覺到了視線,也往我這邊看來,然後我們就對視了。
我:“……”
我一下直起身,驚訝地差點叫出聲。
那人迅速壓低帽沿,整個人都要趴在桌子上。
【你在幹嘛?】我給賀聰發去信息。
那人看了眼手機,無視了。
【別裝了,我認出你了。】
那人又看一眼手機,還是裝死。
【十秒內你不回我,我就過去掀你帽子。】
那人瞬間打字如飛。
【別啊,有話好說!】
沒錯,只是一個對視,我就認出這個打扮得跟變態跟蹤狂一樣的人是賀聰。
【你怎麼會在這裡?】
賀聰出現在這裡,絕對不可能是巧合。總不見得是跟我一樣,充當保鏢打手來的吧?
【我跟著我爸來的……】
賀聰解釋,他前兩天用賀明博的電腦查資料時,不小心看到了對方和賀南鳶的聊天記錄。儘管賀明博沒存名字,也看不到兩人之前的聊天記錄,但身為兒子的第六感還是讓他覺得這事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