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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這次生病喝不到了。
余君藥自己坐起身,崔翕聞便順勢在她背後墊了枕頭,爾後首先將雞湯遞過來。
雞肉酥爛,板栗飽滿,放了枸杞和蟲草花,跟母親做得一樣。
或許這就是母親做的。
余君藥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才垂眸伸手接過,舀了一勺品嘗滋味。
崔翕聞裝作專心地為她擦拭明明很乾淨的筷子,只用餘光觀察她的表情。
喝完第一口,余君藥有些遲疑。
喝完第二口,余君藥準備放下這碗湯了。
——她怕再喝下去以後連對媽媽做的都反胃。
崔翕聞假裝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似是隨口問起:
「味道還行嗎?」
余君藥微笑:「挺好喝的。」
就是有點難喝。
崔翕聞哦了一聲:「那你多喝點,樓下還有。」
余君藥說自己胃口不大,一碗已經足夠。
瞧崔翕聞那副欲蓋彌彰的樣子,她輕易猜到這碗湯就出自崔少爺的那十根修長白皙的手指,於是故意恭維道:
「這湯是誰做的?這麼好喝。」
崔翕聞嘴巴果真翹起,哼哼兩聲:
「你面前這個人做的。」
心意重要,余君藥沒忍心說出真相打擊他,只問突然怎麼想起來做板栗雞湯。
崔翕聞停下手中動作,偏頭說:
「因為我今天犯了個錯誤,和你哥哥吵了一架。他走前沒和我說給你帶了雞湯,我到下班時才看到。」
余君藥一怔,一時之間也沒空再關心湯的事,問他因為什麼突然吵起來。
崔翕聞不想說,她現在還在病中,體力不濟,思考耗神。
余君藥只讓他但說無妨,身體撐得住。
崔翕聞只好如實交代了兩人對話,沒有做任何改動。
余君藥聽完之後陷入沉思,隔了很久才說:
「崔翕聞,我不怪我哥哥,也不怪我爺爺,當然,我更不可能怪你。站在他們的立場上,其實想法都很正確。」
「對我哥哥而言,他關心愛重我的嫂嫂,並且有屬於他的抗爭精神,所以我充分理解他。對我爺爺而言,余氏中醫和醫館是他畢生心血,更是值得發揚和傳承的珍寶,他希望可以在家族中後繼有人,也無可非議。」
崔翕聞蹙眉,不贊成道:「可是他們的立場已經與你產生衝突,你不該只替他們考慮。」
余君藥搖了搖頭:「關於這個問題我也沒有想出太好的答案,不如暫且擱置。崔翕聞,謝謝你替我說話,哥哥那裡我去跟他說明好了。」
崔翕聞想說才不需要。
余君藥突然抬頭看他,說:
「崔翕聞,關於孩子的問題,你怎麼看?如果,我是說如果,未來我們在一起,這個話題必然逃不開,倒不如現在先聊一聊。」
崔翕聞嘴巴張了張,似是還沒反應過來,頓了頓才偏過頭,只露出發紅的耳垂,有些不自然地說:
「我不知道,以後再說。」
余君藥有些不滿,說:
「你跟我哥哥吵架的時候不是字字珠璣反應挺快的嗎?」
「......」
崔翕聞緩緩吐出一口氣,認命道:
「如果未來我們能夠在一起,首先我不會幹涉你生育與否的決定,也絕對會阻止你我其他家人在這個問題上的出謀劃策,在我看來,孩子並不是未來生活的必需品。」
「其次,倘若你的決定是生。那麼在未來對他的教育方面,我可能同樣會阻攔其他人刻意往某個職業方向上引導,比如繼承公司,比如學習中醫,他可能會是一名天文學家、音樂家,或者是一名廚師、一名理髮師,我不希望在他年幼時就將他人生的道路限定為二選一。」
「綜上,我的觀點是,孩子生與不生,決定權在你一人;孩子的人生道路,決定權在他自己。如果我有幸成為你孩子的父親——我也並不希望你孩子的父親是別人——那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他提供豐沛的物質與精神條件,讓他的未來可以有自主選擇的一切可能。」
余君藥很認真地聽完了崔翕聞的這番話,過了許久,才說:
「其實在今天之前,我內心並不反對爺爺的那套世家傳承觀念,雖然還沒有規划過,但是潛意識中也做好了在未來懷孕生子,並將他往中醫方向培養的準備。」
「但是正如你說的這樣,為人父母,不該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到孩子身上,他應該充分擁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崔翕聞,你的觀點很對,我該向你學習。」
瞧著小余大夫一板一眼地探討孩子的教育問題,卻無半點羞赧嬌怯,崔翕聞只覺得自己大失敗,他冷哼一聲:
「希望崔老師今天的小課堂,不是在替別人教學生。」
余君藥:「......」
痛快喝完崔老師做的這碗母雞的洗澡水,就當是交了學費吧。
余君藥只喝了雞湯,又夾了幾片藕片來吃,米飯是半點也吃不了了。
崔翕聞將托盤移出房間,幫余君藥拿了藥讓她吃下後繼續躺下休息。
余君藥表示自己想去洗澡。
崔翕聞不可置信:
「你是醫生我是醫生?你現在抵抗力這麼弱能隨便洗澡麼?」
余君藥當然知道最好別洗,但仍然坐起,和崔翕聞無聲抗爭。